天光艰难地透过层层叠叠的巨叶,在布满腐叶的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点。林子里的雾气还没散尽,湿漉漉地挂在人身上,又闷又热。陆昭背靠着一棵布满瘤节的老树,撕下衣摆还算干净的内衬,蘸着清晨叶片上凝结的露水,小心地擦拭着胳膊上一道较深的伤口。露水碰到翻卷的皮肉,刺骨的凉意让他打了个激灵,但总好过伤口化脓。
经过一夜的调息,体内那点星火之力总算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能像蜗牛爬一样,极其缓慢地流转了。经脉的裂痕依旧触目惊心,但至少不再往外渗血。他试着动了动右臂,还是疼得钻心,那暗金纹路滚烫,但似乎……烫得没那么邪乎了,反而隐隐传来一种与脚下这片陌生大地微弱的共鸣感。
“得尽快找到水源……”他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光靠这点露水,撑不了多久。
他拄着那根磨得光滑了些的藤蔓拐杖,小心翼翼地在密林中跋涉。每一步都踩得极轻,耳朵竖着,捕捉着任何不寻常的动静。这里的植物长得千奇百怪,有长着锯齿边缘、会突然收缩的巨型猪笼草,有散发着甜腻香气、花瓣却像捕兽夹的诡异花朵,他都远远绕开。
正走着,前方一丛散发着淡蓝色荧光的菌类吸引了他的注意。那菌类生长在一片相对干燥的空地上,菌盖上有天然的、类似箭头的纹路。他走近些,蹲下身仔细查看。菌类本身没什么特别,但在菌群边缘的泥土上,他发现了一个极其浅淡的、几乎被落叶掩盖的印记。
那是一个用利器划出的简易弧线,弧线末端,点缀着一点微不可察的、早已干涸的暗红色血迹。印记很新,绝不会超过一天!
陆昭的心猛地一跳!这印记……他认得!是守夜人用来标示安全路径和方向的暗号!这弧线的指向……是东北方!
有同伴在这里经过!而且留下了标记!
一股巨大的喜悦和希望涌上心头,冲淡了连日的疲惫和孤独。他强压下激动,更加仔细地搜索四周。果然,在东北方向不远的一棵树的树皮上,他又发现了一个同样的印记,这次旁边还多了一道浅浅的划痕,似乎表示“快速通过”。
他们就在前面!而且似乎在急着赶路!
陆昭精神大振,顾不上浑身伤痛,立刻沿着印记指示的方向加快脚步。他不敢大意,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感知力开到最大。
越往东北方向走,林木愈发高大茂密,光线也更加昏暗。地上的印记时断时续,有时需要费很大功夫才能找到下一个。但陆昭的追踪经验丰富,总能从被踩倒的草叶、树枝折断的新鲜痕迹中找到线索。
然而,追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方的地势开始变得陡峭,出现了一片怪石嶙峋的丘陵地带。丘陵上生长着一种漆黑色的、叶片边缘如同刀锋般锐利的荆棘,密密麻麻,几乎覆盖了整个山坡,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安的金属腥气。印记到这里,彻底消失了。
是被荆棘挡住了去路?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陆昭停在荆棘丛边缘,眉头紧锁。这些黑色荆棘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锋利,更带着一种侵蚀能量的邪异气息。硬闯绝对不是好主意。
他绕着丘陵边缘走了小半圈,试图找到缺口,但荆棘丛连绵不绝,如同一道天然的死亡壁垒。正当他有些焦躁时,目光扫过荆棘丛深处,一块突兀的白色巨石。
那巨石光滑如镜,在一片漆黑中格外显眼。而在巨石朝向他的这一面,似乎刻着什么东西!
他眯起眼,混沌星眸努力聚焦。距离太远,看不太清,但那图案的轮廓……像是一只飞鸟?不,更准确地说,是飞鸟的侧影,鸟喙指向丘陵的另一个方向!
这不是守夜人的暗号!是……白芷的标记!狐族有时会用灵鸟图案传递信息!
鸟喙所指的方向,是沿着丘陵边缘向东南而去!
陆昭瞬间明白了。同伴们在这里遇到了这片危险的黑色荆棘,无法直接穿越,于是白芷留下了新的标记,指示绕行方向!
他不再犹豫,立刻转向东南。果然,沿着丘陵边缘前行了一段距离后,在一处较为平缓的坡地,黑色荆棘出现了一道明显的缺口,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强行劈开的!缺口处的荆棘断口焦黑,残留着淡淡的焚灼气息和一丝微弱的月华之力!
是白芷的焚炎剑!他们从这里强行开辟了道路!
陆昭心中一紧。白芷动用焚炎剑开路,说明情况可能很紧急,要么是后有追兵,要么是前方有必须尽快抵达的目标。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顾忌伤势,将所能调动的星火之力灌注双腿,冲进了那道缺口。
缺口后面,是一条被荆棘包围的、狭窄的山谷通道。通道内光线昏暗,地上散落着焦黑的荆棘碎片,空气中还弥漫着未散尽的灼热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陆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加快脚步向前冲去。
通道并不长,很快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被环形丘陵包围的小山谷。谷中有一条清澈的溪流穿过,植被相对正常。
然而,山谷中央的景象,却让陆昭瞳孔骤缩!
只见溪流边的一片空地上,石锋和几名守夜人战士正背靠背结成圆阵,人人带伤,刀剑染血,正与七八只形似猎豹、却通体覆盖着暗紫色鳞甲、口中滴落着腐蚀性涎液的怪异生物激烈厮杀!地上已经躺倒了两只怪物的尸体,但守夜人这边也有两人倒地不起,生死不明!
白芷不在阵中!她在哪?
陆昭目光急扫,终于在溪流对岸的一棵巨树树冠上,看到了白芷的身影!她半跪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脸色苍白,嘴角溢血,手中的焚炎剑光芒黯淡,正对着树下另一只体型更加庞大、额生独角的鳞甲豹王!那豹王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白芷,显然将她当成了首要目标!
情况危急!
陆昭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如电,直扑溪流对岸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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