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是被一阵剧烈的颠簸和刺骨的寒意惊醒的。
意识像是从万丈深渊里一点点捞上来,沉重而模糊。最先恢复的是嗅觉,那股子腐烂淤泥的恶臭依旧顽固地钻入鼻腔,但似乎淡了些,混杂进了草木的清新和水汽的湿润。然后是听觉,石锋粗重如风箱的喘息近在耳边,还有脚下趟过浅水时哗啦作响的声音,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不再是鬼哭狼嚎而是正常的鸟鸣虫嘶。
他艰难地掀开眼皮,视线花了片刻才聚焦。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令人窒息的灰绿迷雾,而是稀疏了许多的、形态虽然依旧怪异但至少能看到天空的林木。天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虽然依旧昏暗,却不再是那种扭曲的死寂之光。他们似乎已经离开了那片恐怖的腐朽林泽。
“咳……石锋……”他声音嘶哑得厉害,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星主!你醒了!”石锋立刻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将陆昭从背上放下,让他靠着一棵相对干净的大树根部。这位铁打的汉子此刻也是狼狈不堪,盔甲破损,满脸疲惫,胡须上都结着泥痂,但眼神里却带着如释重负的庆幸,“太好了!我们……我们好像跑出来了!”
陆昭环顾四周,确认了环境的改变。他们似乎处在一条浅浅的溪流岸边,对岸是连绵的、植被相对正常的丘陵。“其他人呢?白芷她们……”
石锋脸色一黯,摇了摇头:“冲出林泽的时候,追兵被星主你弄出的动静引开了一部分,但还有几个阴兵和妖卒死死咬着我们。白芷长老和十四娘带着伤势轻的兄弟断后,让我们先走……现在,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他拳头攥紧,骨节发白,语气中充满了担忧和无力。
陆昭的心沉了下去。他尝试感应体内,情况依旧糟糕。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布满裂痕,稍微一动念就针扎似的疼。丹田里那点星骸本源死气沉沉,右臂的灼痛感倒是减轻了一些,但依旧沉重。唯一的好消息是,那如影随形的幽冥追魂印的锁定感,似乎因为环境的改变和之前那番干扰,变得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了。
“这里……是哪儿?”他喘了口气问道。
“不清楚,”石锋抹了把脸上的汗,“冲出林泽后,我们就沿着这条溪流往下游跑,想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这地方的能量感觉……比林泽里正常点,但还是很怪。”
陆昭点点头,混沌星眸缓缓扫视着周围。这里的天地能量确实不再那么污秽狂暴,但却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惰性,流动极其缓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溪流对岸的丘陵深处,隐隐传来一种让他右臂基石印记产生微弱共鸣的厚重感。
“我们不能停留太久,”陆昭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却一阵眩晕,又跌坐回去,“追兵可能随时会找到这里。必须尽快恢复一点力量,然后……去找白芷她们。”
石锋连忙扶住他:“星主,你先别动!你伤得太重了!”他看着陆昭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几乎无法动弹的手臂,虎目中满是焦虑,“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能暂时藏身的地方,再找点水和能吃的果子。”
陆昭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确实是累赘,只能点头同意。石锋留下一个伤势较轻的战士负责警戒,自己则提着刀,小心翼翼地沿着溪流向下游探去。
靠在树根上,陆昭闭上眼,摒弃杂念,全力引导着体内那丝微弱如游丝的星火之力,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修补着经脉的裂痕。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但他心志坚韧,硬是咬牙坚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炷香,或许更久。他感觉到右臂的灼痛感再次出现了变化。不再是单纯的痛楚,而是传来一种极其微弱的、带着规律的搏动感,仿佛与溪流对岸丘陵深处的某种存在产生了遥远的共鸣。同时,他脑海中再次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不再是星辰寂灭,而是……大地脉动,地火奔流,以及……一座深埋于地底、由暗红晶石构筑的古老熔炉的模糊影像?
这是……星骸本源中蕴含的、关于“大地”与“熔铸”的法则碎片?
他心中一动,尝试着不再仅仅用星火之力去“修复”,而是将其与右臂基石印记中那股“厚重”意境结合,模仿着那“大地脉动”的韵律,去“震荡”、“锤炼”受损的经脉。
嗡……
一种奇异的共鸣在他体内产生。原本僵死的经脉在这特殊的“震荡”下,仿佛被注入了活力,修复的速度陡然加快!虽然依旧疼痛,却带着一种破而后立的新生感!
有效!
他心中振奋,更加专注地引导着这新发现的方法。
就在这时,负责警戒的战士突然低呼一声:“星主!下游有动静!”
陆昭猛地睁开眼,循声望去。只见下游方向的林木间,隐约有人影闪动,正快速向这边靠近!不是阴兵鬼卒的阴森气息,也不是妖物的暴戾煞气,而是……一种带着惊慌和疲惫的生灵气息!
“戒备!”陆昭低喝,强提精神,暗中凝聚起一丝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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