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淡淡的无奈，紧接着，又化为平静，他似乎做好了某种准备，握刀的手紧了紧……
季允夕察觉到，他气息变了。
她不再犹豫，又冲上去打。
这一回，她攻势更急、剑招更密，几乎不防守，只想凭借“快”一字，以进攻打破防守。
长剑于她手中，成了片晃眼的银光，每一招，都奔着虞踶令要害而去，剑风刮得空气“呜呜”作响。
她要将心里那股憋屈的劲儿，全部撒泻于这狂风似的攻击之中。
虞踶令神情一沉。
他不再只顾着格挡闪避，那刀势，一下子变得凌厉。长刀挥起来，大开大合，带着沉闷的风声，每一刀都力道十足，直直顶着季允夕的剑光上撞去。
“铿！锵！叮！”
刀剑相撞之声，密集如雨。
“好！好！哇——”
台下惊呼不断。
季允夕快剑的确令人眼花缭乱，可快，也是急。就是这“急”，使得她遗漏了不少细节。
在虞踶令的刀势之下，季允夕渐渐落了下风。
她额头尽是些汗水，气息越来越急……
很快，几乎只是眨眼之间，比试，到了高潮。
季允夕一剑破空，此一剑，她将浑身力气全使上了。
在她旧力才尽、新力未生之际，虞踶令抓住了她的一个小小的破绽……
虞踶令一个转身，刀随人动，他不硬撞，只用刀身贴她刺来的剑脊，猛地一引、一磕。
一股黏腻的劲儿传来，季允夕只觉手腕一阵颤疼，长剑竟要脱手飞出去。她心中一惊，下意识五指紧握，死死攥住剑柄，可她的身体，却被这股大劲拽得往前踉跄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
虞踶令手中刀趁机自下往上，以快得令人反应不过来的速度与角度，刺了出去。
刀尖冰凉，稳稳停于季允夕喉前一寸之地。
时间，忽然定格于这一刻。
季允夕还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她右手紧攥着险些脱手的剑，剑尖斜斜指向地面。
她急促的呼吸一下子停了，瞳孔微微缩了缩。
刀尖上的寒意刺得令人发颤，虞踶令身上那股瘆人的杀气，令她背后一凉。
那是他身为杀手独有的气场，而季允夕只是下意识认为：是错觉么……
场中，只余两人粗重的喘气声……
虞踶令手腕一沉，长刀收回，动作干净利落。他望了季允夕一眼，眼神还是那样平静，好似刚才将刀架在她脖子上的不是他。
紧接着，虞踶令双手抱拳，微微欠身。
台下立刻爆起一阵欢呼之声。
季允夕盯着他双手，缓缓直起身子，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气血，咽下那抹挫败之感。
计划之内，何必耿耿于怀……季允夕想。
暮色里，她原本有些蜡黄的脸颊，因为刚才的激斗染上一层红晕，鬓角青丝也乱了，几缕被汗水打湿的发丝贴于额前。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紧攥着剑柄、指节都发白的手，又抬眼望向虞踶令。
那双沉静的眼眸深处，好像闪过一丝担忧。
季允夕不言语。
她默默将剑插进剑鞘，动作还是那么干脆，只是比平时慢了半拍。
随后，她抬手，也抱了抱拳，回敬过去。
台下又响起阵欢呼。
季允夕站稳身子，暮山紫的裙摆扫过擂台的木板，她抬手随意抹了把额角的汗，目光扫过虞踶令收回的手。忽然，她轻轻“哼”了一声，嘴角却往上弯了个极浅的弧度，带着点儿不服输的倔劲，又好似松了口气。
“你刀使得不错。”季允夕声音不算高，却很清晰。顿了顿，又补充了句：“下次，我必赢你！”她忽然扬起一个笑容。虞踶令只觉有些猝不及防，愣了愣。
言罢，她不再看虞踶令，转身跃下擂台。
那抹暮山紫跃上了马背，瞬息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而那抹笑容，却深深地停留在了……擂台之上。
话说，冯魄在赢季允夕之后，那叫一个“大肆宣扬”，导致虞踶令早已听闻此事，皱起的眉头久久无法释下。
如若她没有那么急躁，兴许会赢吧？
可她并非求赢，只是在泄气，甚至似乎……
虞踶令沉默。
秋风拂过，仿佛抚平一切，不留痕迹，将她残余下的虚影，彻底擦干净。
少许，虞踶令回过眸，飞身上马，果断调转马头。
二人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季允夕！”
季允夕闻这一声，瞳孔瞬息放大，愣了愣，她仿佛知道是谁：周六……？
季允夕回过头，只见虞踶令出现在她身后。
这仿佛是他第一回叫她名字，但绝不是最后一回……
姹紫停下马蹄，紧接着，季允夕微微开口：“你……”
“你还好吗？”少许，虞踶令问了一声，盖过她声音，音色回荡，久久不去……
这是他第一回在军中见到她时便想问的，只是一直没能问出口。
季允夕下垂着眼眸，没有看他，只是开口回答：“还好。”忽然，她勾了勾嘴角。
少许，虞踶令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什么下次？”季允夕皱了皱眉。
“你说下次要赢我，下次……”虞踶令又重复了一个，下次。
这么短的时间，难道她就忘了？
难道只是随口一说吗……
季允夕愣了一愣，心想：玩笑而已，他怎么还当真了？罢了罢了，再打一次……也不是不行。
反正他那个招式，我迟早得让他在我面前使出来！
“乖乖等着，有空再找你！”季允夕调笑一句，留下一抹浅浅的笑容，她拉了拉缰绳，姹紫提步。
“哒，哒，哒。”
“等等，”虞踶令唤了一声，三十七号也跟着向前几步。
姹紫脚步微顿。
“你下次，记得注意我的刀势。”
季允夕愣了一愣，一笑，微微开口：“好！”
姹紫继续前行，而三十七号停留在原地。
虞踶令望着那一抹暮山紫，随着夜幕降临，渐渐消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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