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狂狮那只指向祭坛的、骨节粗大的手颓然垂落,砸在冰冷的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地牢深处重归死寂,只剩下祭坛上那颗土黄色石珠——地脉定元盘——兀自散发着温润而稳定的光芒,无声地涤荡着残余的阴寒秽气。 “铁掌门…”楚云飞抹去嘴角的血迹,走上前,看着铁笼中这位昔日刚猛豪迈的武林前辈如今枯槁如朽木的模样,胸中怒火与悲痛翻腾。他仅存的右手轻轻搭在铁狂狮冰冷的手腕上,试图传递一丝温度,但入手处如同握住了一块冰冷沉重的铸铁。 李香林玉指飞快地在铁狂狮胸膛几处要穴拂过,暂时稳住其紊乱的气息和体内肆虐的阴煞。她抬起头,玉色的眸子扫过祭坛上的定元盘,又落回楚云飞脸上,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定元盘必须带走。此地不可久留,煞气虽暂抑,源头未绝,随时可能反扑。走!” 楚云飞重重点头,再无二话。他小心翼翼地将虚弱至极的铁狂狮背起,老者枯瘦却沉重的身躯压得他脚步微沉。李香林则一步踏上祭坛,陨铁臂爪刃并未触碰石珠,而是如同灵蛇般在祭坛基座几处隐秘的机括处连点数下!咔哒几声轻响,那些束缚着定元盘的无形力场瞬间消散。她玉指轻拂,一股柔和精纯的纯阴内力如同丝线般缠绕上定元盘,将其稳稳托起,落入早已准备好的、由沉阴木心碎料特制的隔绝玉匣之中。 定元盘离位瞬间,整个癸字号牢房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一股若有实质的阴寒气息如同地底苏醒的巨兽,不甘地发出一声无形的低吼,随即又被祭坛残留的封印之力暂时压制。 “撤!”李香林收起玉匣,低喝一声,身影已如青烟般掠向牢门。 楚云飞背着铁狂狮紧随其后。通道内,萧战率领的潜影卫精锐正与残余的尸傀激烈缠斗,刀光剑影闪烁。见二人冲出,萧战一声唿哨,潜影卫立刻变阵掩护,交替断后。 “楚统领!李帅!这边!”通道拐角处,莫问的身影出现,他身后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密道,显然是利用李美玲提供的图纸找到的出路。 一行人迅速没入黑暗的密道,身后是尸傀穷追不舍的嘶嚎和守卫越来越近的喧嚣。当最后一名潜影卫关闭密道暗门并启动机关将其锁死时,沉重的撞击声和令人牙酸的抓挠声被彻底隔绝在身后。潮湿阴冷的空气带着一丝外界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他们已身处金陵城西一处废弃的枯井之底。 月色朦胧,星光稀疏。城西乱葬岗的方向,似乎比往日更加阴森死寂。 半月后,龙渊谷。
昔日稍显简陋的山谷营地,早已旧貌换新颜。依托险要地形构筑的工事层层叠叠,如同巨龙的鳞甲。谷口两座哨塔高耸入云,塔顶飘扬的玄月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新增设的卫城将山谷入口牢牢扼住,城墙上,墨家改良的“惊雷弩”与“飞石炮”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营房连绵,校场扩大数倍,喊杀操练之声震天动地。 谷中央,核心议事厅也已扩建。厅内气氛凝重,巨大的沙盘占据了半边空间,上面精细地标注着龙渊山脉、新掌控的黑石堡以及金陵周边的山川河流、城镇关隘。代表玄甲义军的绿色小旗密密麻麻,昭示着这支力量的急剧膨胀——可战之兵已逾五千! 然而,此刻厅内无人关注这些。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沙盘旁一张临时安置的软榻上,以及悬浮在软榻上方、散发着温润土黄光芒的地脉定元盘。 铁狂狮躺在软榻上,脸色依旧灰败,但呼吸已趋平稳。苏清芷刚刚为他拔除了最后几枚锁魂钉,此刻正以金针渡穴,辅以特制的“九阳驱煞散”,逼出其体内残存的阴煞秽气。丝丝缕缕的黑气随着金针引导溢出,又被定元盘的光芒无声净化、消弭。 墨衍站在定元盘侧,量天矩投射出的银白光柱如同探针,仔细扫过定元盘表面每一道流转的大地脉络符文。他斗笠下的脸色凝重无比:“定元盘虽夺回,但核心处那道细微侵蚀的邪气印记并未根除…如同跗骨之蛆。金陵地脉深处的阴眼已被鬼脸老怪的邪法强行撬开一道缝隙,积压千年的地煞阴气正不断渗出…定元盘如同堵住洪流的巨石,自身亦承受着巨大压力!” 他指向沙盘上代表金陵的位置,量天矩光束聚焦其上:“量天感应,金陵地气已现异兆!三日前,城西十里坡突发地陷,形成方圆数十丈的深坑,坑底黑水翻涌,寒气刺骨,鸟兽绝迹!昨日,城南旧河道无故涌出黑红色泥浆,腥臭无比,触及草木皆枯!此皆地煞外泄,侵蚀地表的征兆!若定元盘支撑不住,或缝隙继续扩大…后果不堪设想!” “难道…就没有彻底封堵阴眼之法?”新任赤云卫副统领、“断江刀”彭烈声如洪钟,此人身材高大,面如重枣,一把厚背金刀不离身侧。 墨衍沉默片刻,缓缓道:“有。但需满足三个极为苛刻的条件。其一,必须精确找到阴眼核心所在,此乃‘定睛’;其二,需寻得一件蕴含至阳至刚本源之力的‘镇物’,此乃‘压轴’;其三,也是最难的一点…”他目光扫过众人,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需一位精通山河地脉运转之理、且自身修为已达‘天人交感’境界的绝顶高手,以身为引,沟通天地浩然之气,驱动镇物,配合定元盘之力,方可‘人柱定脉’,一举封堵阴眼缝隙!” “天人交感?人柱?”厅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天人交感之境,已是传说中陆地神仙般的层次,当世武林,屈指可数!而以身为引,人柱定脉,更是九死一生之举! “当世何人可达此境?”巢湖水寨加入后负责水军训练的“浪里蛟”韩涛皱眉问道。 墨衍缓缓摇头:“据老夫所知,或许唯有…少林达摩院首座空见神僧、武当掌教清虚真人…等寥寥几位隐世不出的前辈,或有此修为。但远水不解近渴,且‘人柱定脉’凶险万分,稍有不慎,身魂俱灭,能否请动,亦是未知。” 沉重的压力如同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刚刚因兵强马壮、根基稳固而升起的些许昂扬,瞬间被这关乎百万生灵存亡的巨大危机冲散。地煞之灾,非刀兵可挡。 就在这时,软榻上的铁狂狮喉咙里发出一阵剧烈的咕噜声,眼皮颤动,竟悠悠转醒!浑浊的目光先是茫然,随即猛地聚焦在悬浮的定元盘上,眼神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他似乎积蓄了许久的力量,猛地抓住榻边楚云飞的手臂,枯瘦的手指如同铁钳! “楚…楚小子…定…定元盘…不是…不是唯一钥匙!”他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阴眼…核心…在…在…前朝皇陵…玄宫…地底…龙…龙怨汇聚之地!赵…赵无极那狗贼…也在找…找更强的…‘钥匙’…开启…开启…更大的…灾难!快…快阻止他!” “前朝皇陵玄宫?更强的钥匙?”楚云飞心头剧震!赵无极到底在图谋什么?比释放地煞毁灭金陵更大的灾难?! “铁掌门,您慢慢说!什么钥匙?”李香林上前一步,陨铁臂虚按在铁狂狮胸口,一股温和的纯阴内力渡入,助他稳定翻腾的气血。 铁狂狮急促喘息着,眼神开始涣散,声音愈发微弱:“…钥匙…是…是一把…玉…玉尺…传…传说是…是…镇压…前朝…龙脉反噬…的…神器…‘量…量天…’”话未说完,他头一歪,再次陷入深度昏迷。 “量天尺?!”墨衍失声惊呼,斗笠都险些掀翻!他猛地看向自己手中的量天矩,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传说中…大禹治水,丈量山河,定鼎九州气运的先天神器——量天尺?!它…它竟在前朝皇陵之中?!” 神器!镇压龙脉反噬! 厅内众人如同被雷霆击中,呆立当场!赵无极寻找此物,其心可诛!若让他得手,后果不堪设想!金陵地煞之危尚未解除,更大的风暴已在皇陵深处酝酿! “报——!”一名传令兵浑身浴血,跌撞冲入议事厅,声音带着惊惶,“禀李帅!楚统领!黑石堡急报!金陵方向…异动!赵逆亲率三万禁军精锐,配备重型攻城器械,已出金陵!前锋直扑黑石堡!另…另有探报…金陵城西昨夜…地动加剧!地面裂开巨大缝隙…有…有青黑色的石俑…从裂缝中爬出!刀枪不入…见人就杀!” 黑石堡告急!地煞外泄加剧!石俑现世!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主位的李香林身上! 李香林缓缓起身。她依旧是一身素净的青色劲装,外罩轻甲,陨铁臂自然垂落。玉色的眸子扫过沙盘上代表着赵无极大军的黑色箭头,扫过金陵城西那道裂开的缝隙标记,最后落在悬浮的定元盘和昏迷的铁狂狮身上。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压下,但她的脊梁挺得笔直,没有丝毫动摇。 “韩涛!”声音清越,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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