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冰冷的触感硌着我的掌心,秋夜的寒气顺着敞开的菱花窗扑进来,钻进单薄的银灰色外袍,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可这冷,远远不及心口那点紫芒骤然爆发的滚烫来得猛烈!
不是痛。 是悸动!是呼唤!是跨越了千山万水、穿透了万丈玄冰的归讯!
是他! 我的心在胸膛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是瑛哥哥!那股熟悉到刻入骨髓、温暖到足以融化一切绝望的气息,正穿透沉沉的夜色,如同失锚的孤舟终于望见了岸边的灯塔,朝着我、朝着潇湘别苑的方向,汹涌而来!
巨大的狂喜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我吞没!连日来的惊恐、身世带来的冰冷茫然、蚀骨的思念……所有沉重的枷锁,在这一刻被这汹涌而至的暖流冲刷得粉碎!我忘了身体的虚弱,忘了大家闺秀的矜持,甚至忘了呼吸,只是凭着本能,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推开那扇沉重的菱花窗!夜风呼啸着灌入,卷起我鸦青的发丝,冰冷的空气刺激着鼻腔,可我的脸颊却像燃烧起来一般滚烫!
“栖梧妹妹!窗边风大!” 云姐姐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碗碟轻碰的声响。
我充耳不闻。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庭院深处那片被月光和摇曳树影分割的幽暗之地,仿佛要将那黑暗望穿!心脏在狂跳,血液在奔涌,喉咙哽咽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剩下破碎的呢喃在唇齿间颤抖:“回来了…他回来了…” 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指尖深深抠进冰冷的木头窗棂,仿佛下一秒就要不顾一切地翻越出去,扑向那气息的源头!
就在这时——
踏…踏…踏…
沉稳、清晰、带着奇异穿透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了庭院死水般的沉寂。那声音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精准地踩在我狂乱的心跳之上,敲打着灵魂最深处的琴弦。
来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窒息!
月洞门处,婆娑的竹影被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分开。 月光如霜,清晰地勾勒出他的轮廓。 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清瘦忧郁、带着少年意气的公子哥。 他走了出来。 一身墨黑色的高定西装,线条冷硬得像用夜色本身裁剪而成,完美地包裹着他宽阔平直的肩和劲窄的腰身,没有一丝褶皱。月光落在他身上,仿佛都被那纯粹的黑暗吸收,只留下一个沉默、强大、令人心悸的剪影。 他左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袖口挽起半寸,露出的半截手腕肌肤,在清辉下泛着一种非人的、冷玉般温润又透着寒意的光泽。皮肤之下,隐约可见冰蓝色的奇异纹路蜿蜒流淌,如同冰川深处涌动的暗河,散发着幽邃而神秘的光芒。
他的步伐极其沉稳,每一步落下,周遭的空气仿佛都随之凝固、沉淀。晚风吹动他额前几缕漆黑的碎发,却丝毫无法撼动那份如同山岳般的沉静。他缓缓抬起了头。
琥珀色! 依旧是那沉淀了千年岁月、如同熔金落日般的眼眸! 可那里面… 没有了往日的忧郁缠绕,没有了深情凝望时的炽热如火,甚至没有了朱雀阁火海中诀别时的刻骨不舍! 只有一片…无边无际、深不可测的沉静!像是封冻了亿万年的寒潭古井,平滑的冰面隔绝了所有涟漪,只剩下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与深不见底的威压。唯有当他目光流转,迎着月光时,我才能极其艰难地捕捉到一丝异样——在那琥珀色的瞳孔最深处,仿佛有两道极其细微的印记在光影中若隐若现:一道是冰晶凝结的六棱雪花,冰冷刺骨;一道是火焰跳动的古老符文,沉寂燃烧。冰与火,两个极端,以一种令人心悸的方式,共存于那双沉静的眸底。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走来,踏碎满庭银霜,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那扑面而来的、仿佛直接从九幽寒渊深处弥漫开来的冰冷气息,冻得我指尖瞬间失去知觉!心口那点因他归来而雀跃狂跳的紫芒,竟被这寒意激得猛地一缩,如同受惊的小兽!
是他!是瑛哥哥! 可为什么…如此的陌生?如此的…令人恐惧? 这股冰冷、强大、非人的气息,像一堵无形的、厚厚的冰墙,将我所有汹涌的思念和狂喜,死死地冻结在胸腔里!
云姐姐那边传来“当啷”一声脆响,是汤匙落地的声音。我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她同样被这骇人气势震慑的惊骇。
贾瑛的脚步停在距离窗棂仅仅三步之遥的庭院中央。月光如水,将他挺拔的身影清晰地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如同一尊沉默的、没有温度的玉雕。他微微仰起脸,那双沉静得不见丝毫波澜的琥珀色眼眸,穿透清冷的月光,精准地、不带任何温度地,锁定了我的脸。
四目相接。 世界仿佛在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和色彩。 没有想象中的痛哭失声,没有不顾一切的相拥。 只有一片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那双眼睛里的寒意,像是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我所有的期盼和勇气!巨大的陌生感混合着失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我的心脏!难道…寒潭真的彻底改变了他?难道那个拼死将我推出火海的瑛哥哥,那个眼底盛满不舍与柔情的瑛哥哥…真的消失了?被这冰冷的玉骨和诡异的契约…吞噬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