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路,晨雾未散。
乌篷船如墨点滑过青绸般的水面,橹声搅碎倒映的粉墙黛瓦。贾瑛独坐舱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心口温玉髓心。方才那阵穿透灵魂的悸动与惊惶呼救,如同冰冷的钩子,狠狠刺入他刚复苏的平静——栖梧!她在那个全然陌生的世界,正陷入生死危局! 舱帘微动,“青鱼”无声潜入,带来同样沉重的消息:
“公子,城西‘柳堰渡’附近河道,昨夜暴雨冲出一具浮尸,后背‘影卫’刺青清晰可辨。经查,正是昨夜破庙溃逃的影卫之一,王禄。” 贾瑛眸光骤然冷凝如冰刃。王夫人竟如此果决狠辣!连溃败逃回的“影卫”也迅速灭口!这绝非仅仅封口,更是做给其余“影卫”看的血淋淋的警告!她要将“光罩神迹”彻底捂死在黑暗里,更要掐断所有指向真相的线索! “另一人王彪,”青鱼声音更低,“如同人间蒸发。属下怀疑……”他抬眼,目光投向河道远处隐约可见的一角飞檐涵碧轩,“人若不在王家刑堂地牢,便可能已被更隐秘的力量……先行‘接走’。” 更隐秘的力量?
贾瑛指尖轻叩船板。薛宝钗!她那柄藏在袖底的“寒潭”利刃,果然出鞘了!她昨夜清扫外围,不仅是驱散眼线,更是精准地截获了最关键的人证!王彪此刻,恐怕正被“寒潭”以最残忍却也最有效的方式,撬开嘴巴!王家丙字仓最深最脏的秘密,连同那“光罩神迹”的亲历证词,此刻正源源不断地汇入潇湘馆! 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薛宝钗称病闭门,却已将致命的鱼饵牢牢攥在掌心!她究竟想做什么?是待价而沽,还是准备引爆这足以将王家炸得粉身碎骨的惊雷? 就在这时,船头摇橹的老艄公发出一声低沉短促的吆喝,如同某种暗号。
前方水道豁然开朗,一湾碧水平静如镜。岸边垂柳依依,掩映着一座精巧的临水敞轩,匾额上“涵碧”二字清雅脱俗。轩外静泊着一艘比乌篷船稍大、形制古朴雅致的画舫。舫上窗纱低垂,不见人影,唯有船头一盏素纱灯笼在晨风中微微晃动。 乌篷船缓缓靠向画舫。
“青鱼”躬身:“公子,画舫已备好。属下等在外围警戒。”
贾瑛颔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因栖梧安危而翻腾的焦灼,整了整素净的衣袍。他踏上连接两船的跳板,步履沉稳,周身那层稀薄的金绿光晕已彻底内敛,唯余一双深眸沉静似古井寒潭。 画舫舱内陈设简洁,一几两椅,燃着清淡的百合香。一道素纱屏风后,隐约可见一个纤细的身影凭窗而立,正凝望着窗外浩渺烟波。 “宝姑娘。” 贾瑛声音平静如水。
屏风后的身影微微一顿,并未转身,清冷如碎玉的声音缓缓传来,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疏离与疲惫:“贾公子大难不死,可喜可贺。只是此刻金陵城内,贾瑛之名已成‘通缉要犯’,公子不在南疆避祸,冒险来此偏僻水轩,不知所为何事?” 她语含机锋,点明他身份敏感,更暗示自己已知晓他昨夜遭遇。 贾瑛径直走到屏风另一侧,隔着轻纱,目光落在那道略显单薄的背影上。纵然隔着纱,也能感受到她周身萦绕的一种深重的倦怠,并非全然伪装。
“为解惑,也为……答谢姑娘昨夜援手之情。” 贾瑛开门见山,目光如实质般穿透轻纱,“若非姑娘座下‘寒潭’于城西暗中清扫,驱散宵小,贾某纵然有神物护体,恐也难逃王家‘影卫’后续追杀。这份情,贾瑛记下了。” 屏风后的身影似有微颤。
“援手?” 薛宝钗终于缓缓转过身。素面无妆,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唯有一双深潭般的眼眸,即便带着倦意,依旧锐利得惊人!她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贾公子言重了。‘寒潭’所为,不过是清除些窥探薛家产业的不轨之徒,恰巧与公子路径重合罢了。至于神物……” 她眸光陡然锐利如冰针,直视贾瑛双眼,“公子是指那金芒流转、刀枪不入的神异光罩?此等惊世骇俗之事,宝钗孤陋寡闻,闻所未闻。” 好一个撇得干干净净!好一个闻所未闻!
贾瑛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分毫。他深知薛宝钗谨慎多疑,昨夜“寒潭”出手已是极限,绝不会留下任何明面上的把柄。她要的,是躲在幕后,执棋落子。 “姑娘闻所未闻,贾某却亲身经历。” 贾瑛迎着她的目光,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昨夜王家‘影卫’溃散,其中一名唤作王彪者,亦如人间蒸发。” 他刻意顿了顿,观察着薛宝钗的反应。 薛宝钗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脸上倦容依旧,眼神却更沉几分。
“公子此言何意?” 她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贾某只想请教姑娘,” 贾瑛步步紧逼,目光如炬,“若有人能亲口证实那‘神物’存在,目睹其护佑之威,甚至……知晓王家丙字仓某些见不得光的‘秘档’存放之处……此人,于姑娘手中,价值几何?”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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