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寂静,只有风吹过叶片的沙沙声。苏璃挣扎着保持最后一丝清醒,她看到前方道观的轮廓,感受到那与地下邪穴截然不同的宁静气息,心中稍安,这才放任自己沉入无边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阵低沉而规律的诵经声中悠悠转醒。
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简朴却干净的客房榻上,身上的伤口已被妥善包扎,换了干净的粗布衣裳。窗外天色已近黄昏,金色的余晖透过窗棂,洒下温暖的光斑。
萧彻躺在她旁边的另一张榻上,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纸,尤其是那条右臂,虽被包扎,仍隐隐透出乌黑之气,情况显然极不乐观。
诵经声来自门外。苏璃强撑着虚弱的身子,轻轻推开房门。
门外是一处清幽的小院,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道士正背对着她,坐在石凳上,敲着木鱼,低声诵念着道经。听到开门声,诵经声停下,老道士缓缓转过身。
他眼神澄澈,透着历经世事的平和,正是白云观观主清虚真人。
“女居士醒了。”清虚真人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令人心安的力量,“二位伤势沉重,尤其是那位男居士,邪气侵体已深,贫道已暂时用金针与符水稳住他的心脉,但若要拔除根毒,还需从长计议。”
苏璃连忙行礼:“多谢观主救命之恩!我们……”
清虚真人抬手止住了她的话,目光扫过她异色的双瞳,微微叹息:“罗刹借道,血符封瞳……女居士非常人,所遇之事亦非常事。贫道虽居山野,亦知京城近日天象大变,妖氛日盛。二位可是从那‘漩涡’中心而来?”
苏璃心中一震,这位观主果然知道些什么!她正要开口,鼻尖却忽然嗅到一丝极不协调的异样气味——那并非清雅的檀香,而是一种甜腻中带着一丝腥腐、闻之令人微微眩晕的香气,从前殿方向隐隐传来。
同时,她注意到,这后院似乎过于安静了。除了清虚真人,竟看不到任何一名道士的身影。
清虚真人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低声道:“女居士可是闻到了那‘黑线香’之气?”
“黑线香?”
“三日前,观中忽然来了一队宫内使者,奉旨颁下大量特制线香,言称京城邪祟滋生,令本观日夜焚烧此香,闭门清修,为陛下和太后祈福驱邪,不得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清虚真人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无奈,“此香气味独特,有凝神之效,但闻久了,便会精神萎靡,嗜睡昏沉。贫道已让弟子们皆回房歇息,非召不得出。”
奉旨?闭门?焚烧奇香?苏璃的心猛地提了起来。这分明是软禁!是玄玑子的手笔!他果然已经察觉并将目光投向了这里!
那这清虚真人……是敌是友?他出手相救,是善意,还是另有所图?
苏璃的异瞳下意识地仔细看向清虚真人,却并未发现他身上有邪气缠绕,反而有一种中正平和的清灵之气。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位观主平和的外表下,似乎隐藏着极深的忧虑。
“观主,那香……”苏璃迟疑道。
清虚真人微微摇头:“香虽诡异,但旨意难违。贫道只能让弟子尽量少吸入香气。”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向苏璃,“女居士既能以血符借道罗刹,直抵我这后山竹林,可见亦是身负机缘之人。你们所欲逃避之大敌,贫道或许能猜到一二。”
他站起身,示意苏璃跟上:“此地并非说话之处,女居士请随我来。”
清虚真人带着苏璃,并未走向前殿,而是绕过后堂,来到一处极为隐蔽的、藏于假山之后的石室前。石室门口并无特殊标识,只有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陈年香火和某种奇异草药的气息从中传出。
推开石门,室内景象让苏璃倒吸一口凉气!
密室不大,中央设一古朴香案。然而香案之上供奉的,并非三清神像或任何已知的神灵牌位,而是一尊尺余高、通体漆黑、似石非石、似木非木的雕像!
那雕像造型古拙诡异,身披仿佛用羽毛编织的斗篷,身形模糊,最关键的是——它没有头颅!脖颈处是粗糙的断口,仿佛被强行斩断!
无头神像!
神像之前,香炉中插着的,并非前殿那甜腻的黑线香,而是三柱颜色暗红、烟气笔直如线、散发着淡淡血腥味的奇特香支!
这尊神像散发出的气息极其古老、晦涩,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苍凉和神秘,绝非邪气,却也绝非玄门正神的感觉!
清虚真人走到香案前,恭敬地对着那无头神像行了三个礼,方才转身,面对震惊的苏璃,缓缓开口,语出惊人:
“此乃上古巫族所敬奉之‘刑天’尊者,亦为‘斗战’与‘不屈’之象征。贫道这一脉,并非正统道家传承,实乃上古巫祝遗脉,世代守护一方安宁,监察地脉异动。”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京城龙脉被污,天现双月,妖道祸国,贫道早已察觉。然妖道势大,深得帝心,更以邪香软禁本观,贫道孤木难支,只能在此密室内,借尊者之力,勉力护住观中地脉节点不被彻底侵蚀,并等待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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