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芦苇水道仿佛永无尽头。浑浊的水流在船底呜咽,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如同湿冷的裹尸布,缠绕着每条梭舟,遮蔽了星光,也吞噬了声音。空气中残留的硝烟与血腥味被浓重的、带着腐烂水草气息的湿冷替代,吸入肺腑,带着一股刺骨的阴寒,令人心神不宁。
虚尘盘坐船心,脸色苍白如旧纸,僧衣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大半,紧贴在略显嶙峋的脊背上。他双掌依旧稳稳抵在铁山后心,琉璃金身内力如同涓涓细流,温养着铁山被剧毒反复摧残的经脉,压制着那股如同附骨之疽的冰冷邪气。每一次内力的流转,都牵扯着他因强行催动“无相净土”而受损的肺腑,带来阵阵隐痛。但他眼神宁静,眉宇间并无痛苦之色,唯有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无声诉说着代价。
铁山在昏沉中发出痛苦的闷哼,蜡黄的脸颊因剧毒的余波而微微抽搐。慧觉小和尚紧紧依偎在虚尘身侧,小脸埋在僧袍里,瘦弱的肩膀因恐惧和寒冷而瑟瑟发抖。
“师叔…我们…能出去吗?”慧觉的声音带着哭腔,细若蚊呐,在死寂的水道上却格外清晰。
虚尘未答,只是稍稍收拢臂弯,将那颤抖的小小身躯护得更紧了些。他目光投向船首。沐林雪玄色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礁石,纹丝不动。混沌星元编织的无形大网,正穿透浓雾,警惕地捕捉着每一丝水流的异动,每一片苇叶的拂动。在她身侧,柳萍儿面色凝重,正将随身携带的解毒药粉分发给船上的水鬼和斥候,低声叮嘱着闭气、掩口鼻的要诀。空气里弥漫着预发性的苦涩药味。
浓稠的寂静,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
突然! 哗啦——! 前方十余丈外,水面毫无征兆地炸开!并非水鬼跃出,而是数艘被点燃的破旧小渔船残骸!熊熊燃烧的火焰在浓雾中投下扭曲跳跃的光影,瞬间点亮了狭窄的水道!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些燃烧的船骸之上,竟密密麻麻爬满了无数指头长短、通体黝黑发亮、长着狰狞口器的铁线蚂蟥!它们被火焰炙烤,发出吱吱的怪叫,如同沸腾的墨汁,纷纷弹射入水道之中!
“是铁线血蛭!沾上就甩不脱!”柳萍儿失声惊呼,俏脸煞白,“火油!快浇火油!别让它们靠近船底!”
几乎在她呼喊的同时! 嗤嗤嗤——!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细微破空声,无数豆粒大小、颜色灰败、散发着浓烈腐臭的飞虫,如同炸窝的马蜂,从燃烧船骸后方的浓密芦苇丛中汹涌而出!它们无视火焰,密密麻麻,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灰败虫云,带着嗡嗡的死亡低鸣,朝着船队劈头盖脸罩了下来! 腐尸蝇! 沾之则皮肉溃烂流脓!
火攻!毒虫!双管齐下!歹毒狠辣,只为迟滞、消耗!
“火箭!射那些虫群!”段青阳反应极快,嘶声怒吼! 磐石营斥候们强忍恶心,点燃箭头,张弓便射! 咻咻咻——! 燃烧的箭矢射入虫云,瞬间点燃不少腐尸蝇,空气中弥漫开焦臭与更加浓郁的尸腐气!然而,虫群数量实在太过庞大,火箭如同杯水车薪,根本无法阻止其汹涌之势!
“水下!蚂蟥上来了!”负责警戒船底的水鬼惊叫!浑浊的水面下,密密麻麻的黑影如同蠕动的地毯,正飞快地吸附上船底和船船舷!船身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刮擦声! 幽鳞水鬼们咬着牙,挥舞着匕首或船桨,拼命刮除船壁上吸附的铁线蚂蟥!但蚂蟥吸附力极强,数量又多,根本清理不及!更可怕的是,一些蚂蟥竟然顺着船板缝隙向内钻探!
船队瞬间陷入混乱!前有虫云火海,下有蚂蟥蚀船!浓雾之中,杀机四伏!
“桀桀桀…玉川沐帅,枯禅佛子,这‘水火炼狱’的滋味如何?” 那个忽男忽女、阴冷黏腻如同毒蛇吐信的声音,再次从前方浓雾深处传来,带着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得意。 “交出石匣,自缚双手,跪迎圣使,或可赐尔等一个痛快!否则,便让你们尝尝万蚁噬心、躯壳化泥的……” 话音未落! “聒噪!” 一声冰冷的叱咤如同寒冰裂刃,骤然撕裂了虫群的嗡鸣! 立于船首的沐林雪,动了!
她并未理会笼罩头顶的腐尸蝇虫云,也未去看船底吸附的蚂蟥。凤目锁定浓雾深处某一点,杀意凝聚如实质!足尖在剧烈摇晃的船头轻轻一点! 玄鸟身法·踏浪惊鸿! 身形如同一抹撕裂浓雾的灰色闪电,竟贴着浑浊的水面疾掠而出!所过之处,脚下水面被凌厉的劲风割开两道笔直的白浪! 她在燃烧的船骸空隙间穿梭,速度之快,带起的气流竟将两侧的腐尸蝇虫云微微卷开!瞬息之间,已逼近那声音来源的芦苇丛! “装神弄鬼!滚出来!” 锵——! 血螭刀悍然出鞘!灰白色的刀光不再是匹练,而是凝聚成一道细锐到极致的寒芒! 玄鸟九击·贯日! 刀光无声无息,却带着洞穿一切虚妄、诛灭邪祟的决绝意志,狠狠刺入那片浓密的芦苇深处!
噗嗤! 利器入肉的闷响! “呃啊——!” 一声凄厉尖锐、不再是伪装、而是充满极致痛苦与惊骇的惨叫从芦苇丛中炸响!随即是重物倒地的扑通声! 那喋喋不休的阴冷嗓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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