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午后,阳光带着暖意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斜射进来。空气中,无数细小的尘埃在金色的光柱里欢快地舞蹈,像是被赋予了生命的精灵。
王昊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别人通知班主任找,然后去了办公室。
他揣着兜,迈着八字步,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在刚刚结束的全市公开课大赛中,14班一战封神,作为班级的一份子,王昊觉得自己走路都带风。虽然他在那堂课上没能像林天他们一样登台露脸,但那份与有荣焉的自豪感,却是实实在在的。他觉得,现在的14班,就是江城一中的“顶流”,而他,就是“顶流男团”里负责“颜值与气氛”担当的那个。
“杨老师,找我啥事啊?”王昊一屁股坐在杨明宇对面的椅子上,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地球仪,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让七大洲四大洋在自己指尖飞速旋转。
他猜想,杨老师这次叫他来,无非是两件事。要么是表扬他在公开课筹备期间后勤工作做得不错——毕竟,那几天助教天团喝的饮料、吃的宵夜,全是他负责的;要么,就是老生常谈,敲打一下他的学习态度,让他别因为班级取得了点成绩就得意忘形。
对此,他都准备好了应对之策。如果是前者,他就嘿嘿一笑,说一句“都是为班级做贡献嘛,应该的”;如果是后者,他就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杨老师,期中考试我肯定再进步个几十分给您瞧瞧”。
然而,杨明宇的开场白,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杨明宇没有看他,只是倒出保温杯的茶叶,放入新的茶叶并重新泡了一杯茶,顺手用一次性纸杯给王昊也泡了茶。
“怎么样,王昊,”杨明宇端起自己的杯子,轻轻吹了吹气,慢悠悠地问道,“这个寒假,在你爸那个工地上当安全员,有什么特别的收获吗?”
王昊拨弄地球仪的手指一顿,脸上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也收敛了几分。他没想到杨明宇会问这个。寒假去工地实习,是他老爸王建国的主意,本意是想让他体验一下生活的艰辛。王昊对那段经历的回忆,基本上是由三个关键词组成的:灰尘、噪音和汗臭。
“收获?”他撇了撇嘴,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最大的收获就是知道了,原来安全帽那玩意儿戴久了,真能把发型压塌。还有,工地上那盒饭,油水是真大,但沙子也不少。至于安全员嘛,我算是明白了,就是个移动的喇叭,一天到晚喊‘戴好安全帽’、‘注意脚下’,喊得我嗓子都快冒烟了。”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工地的艰苦,言语间充满了抱怨的炫耀,仿佛在说“看,本少爷也吃过这种苦”。
杨明宇静静地听着,脸上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等王昊说得口干舌燥,端起那杯还有些烫嘴的茶水猛灌一口时,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听起来,你对这份工作的理解,还停留在表面。”
“那不然呢?”王昊抹了抹嘴,不服气地反驳,“不就是些体力活和重复劳动嘛,能有啥深层次的理解?反正我打死也不会干那个。”
“是吗?”杨明宇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放在腹部,镜片后的目光终于聚焦在了王昊的脸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每天巡查的那几栋正在拔地而起的高楼,为什么有的用的是钢结构,有的却是混凝土框架?它们的设计图纸,是谁画的?预算是谁做的?工期延误一天,你爸的公司要损失多少钱?你每天看着那些工人汗流浃背地绑钢筋、浇筑水泥,那你知不知道,未来十年,这些工作,可能会被一种叫‘建筑机器人’的东西取代?”
一连串的问题,像一把把精准的飞刀,“嗖嗖嗖”地扎进了王昊那片刻之前还洋洋得意的心里。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他确实看到了高楼,却从未想过结构的不同;他确实看到了图纸,却只觉得那是些无聊的线条;他确实看到了工人,却从未把他们和“被取代”这种科幻电影里的词联系在一起。在工地的几十天里,他的眼睛看到了所有,但他的大脑,却似乎什么也没看见。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那地球仪,还在惯性的作用下,不紧不慢地地旋转着。
“杨老师,你……你说这些干嘛?”王昊的声音有些发虚,他又一次在杨明宇面前感到了智商和认知上的双重碾压。
“不干嘛。”杨明宇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语气重新变得平淡起来,“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上次在‘人生规划问卷’里写下的那个目标,到底是真的,还是随手写着玩的。”
“人生规划问卷?”王昊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开学时交上去的那份特殊的作业。他记得自己当时大笔一挥,在“你的梦想”那一栏里,写下了一句豪言壮语——“成为像我爸那样的企业家”。
“当然是真的!”涉及到自己的雄心壮志,王昊立刻挺直了腰板,脖子也梗了起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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