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段岩壁最为陡峭。
龙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右臂搭在裂缝边缘。指尖因长时间的抠挖和摩擦早已破皮出血,混合着泥土,一片模糊。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如同拉扯着破旧的风箱,肺叶火辣辣地疼。虚弱的身体沉重如灌铅,随时可能脱力,重新坠回那无尽的黑暗深渊。
不能放弃。
他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凭借着那被七日磨难打磨得近乎偏执的求生意志,猛地一蹬腿,终于将大半个身体艰难地挪上了地面。
他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脸贴着焦黑的泥土,贪婪地呼吸着地表冰冷而充满烟尘的空气。成功了……他爬出来了。
然而,还来不及感受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一种更大的恐惧便瞬间攫住了他。
视野所及,是一片彻底的人间地狱。
天空依旧被浓密的烟尘笼罩,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昏黄。曾经熟悉的街道、房屋、广场,此刻只剩断壁残垣和仍在冒烟的焦炭。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混合了臭氧、塑料燃烧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蛋白质烧焦后的可怕味道。死寂,除了风声,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他的家园,澜星,已经死了。
巨大的悲恸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胸口,几乎让他窒息。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与脸上的污血和泥土混在一起。他无力地捶打着地面,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呜咽。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沙沙”声,从他侧后方传来。
有人!
龙飞全身肌肉瞬间绷紧!所有悲伤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警惕和恐惧。是暗星会的清扫部队?他猛地想要翻身起来,却因力竭和伤势重重摔回地上。
他绝望地抬头望去。
映入眼帘的,并非想象中造型狰狞的机械猎犬或身穿黑色装甲的士兵,而是一个披着厚重防尘斗篷的身影。那人身材不算高大,动作却异常轻盈敏捷,像一只习惯在废墟中行走的猫。他背着一个硕大、看起来十分古老的草药筐,里面装着一些奇特的、在辐射尘中依然顽强生长的植物。
斗篷的兜帽压下,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个布满皱纹、线条刚硬的下巴和一双在阴影中格外锐利的眼睛。那目光正落在龙飞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的意味,却没有立即的杀气。
龙飞的心脏依旧狂跳,他死死盯着对方,身体因紧张和虚弱而微微颤抖。他右手下意识摸向身边一块尖锐的碎石,作为武器。经历了这一切,他无法信任任何陌生人。
那人没有靠近,而是在几步外停了下来。他缓缓抬起一只手,做了一个掌心向下、轻轻下压的手势——一个在大多数文明中通用、表示“冷静,无恶意”的动作。
“孩子,”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带着一种常年不开口说话的生涩感,但语调却奇异地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放松点。如果我是那些黑崽子,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龙飞没有放松,反而将手中的碎石攥得更紧,眼神中的警惕丝毫未减。“你是谁?”他的声音干涩得可怕,像砂纸摩擦。
“一个采药的。”那人简单地回答,目光扫过龙飞明显不自然扭曲的左臂和浑身惨不忍睹的伤势,“看来你在地下躲过了一劫。命很大。”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非感慨。
“这里……还有别人吗?”龙飞艰难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希冀。
采药人沉默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这片区域,我找了三天。你是第一个活口。”他的话像冰冷的锤子,彻底击碎了龙飞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母亲……邻居……朋友……巨大的绝望再次袭来。
也许是看他伤势过重,也许是他眼中瞬间熄灭的光彩让对方动了些许恻隐之心,采药人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水囊,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抛到龙飞手边。
“喝点水。你离脱水而死只差一步了。”
清水的诱惑是致命的。龙飞死死盯着对方,内心的警惕和生理的极度需求激烈交战。最终,求生欲占据了上风。他猛地抓过水囊,拧开,贪婪地灌了几大口。清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让他几乎呻吟出来。
看他喝完水,采药人才再次缓缓开口:“你能爬出来,是个奇迹。不过,光是活着,还不够。”
他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龙飞的胸口。那里,贴身佩戴的玉佩,似乎因为陌生人——尤其是似乎并无恶意——的靠近,而散发出比平时更明显一点的温热。
龙飞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这一瞥,心中警铃大作。他下意识地用右手捂住了胸口。
采药人似乎轻笑了一声,但那笑声很快被风吹散。“别紧张,孩子。我对你那点小秘密没兴趣,至少现在没有。”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一些,“我只是个寻找古老草药,顺便……听听古老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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