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王德化的警惕,林渊的威胁
京城保卫战的胜利,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烈酒,将整座城市灌得酩酊大醉。
从乾清宫的御座到最偏僻的坊间陋巷,到处都弥漫着劫后余生的狂喜。人们传颂着林渊的名字,将他描绘成天神下凡,救世的星君。那些亲眼见过他立于墙垛之上、阵斩敌将的士兵,更是将那日的景象,添油加醋地传遍了九城。
然而,当狂欢的潮水退去,当白日的喧嚣被深夜的寂静所取代,一些别的东西,便从阴影的角落里,悄然滋生。
东缉事厂。
这里是京城里,唯一没有被胜利的喜悦所渗透的地方。
它像一只蛰伏在皇城根下的巨大毒蝎,白日里收敛着毒刺,到了夜晚,便在幽暗中,睁开了无数双冰冷的复眼,审视着这座城市里每一丝权力的流动与人心的向背。
提督王德化的书房内,燃着一炉上好的龙涎香。
香气醇厚,却压不住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常年累积下来的阴冷气息。
王德化没有看桌上堆积如山的、关于德胜门大捷的各路塘报,也没有理会那些请示如何处置闯贼俘虏的文书。他正低着头,用一块洁白的丝帕,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他心爱的一套紫砂茶具。
他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那茶壶的壶嘴上,沾染了什么看不见的、令他厌恶的污渍。
一个干瘦的小太监,垂手侍立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他知道,督公越是安静,心里那座火山,就越是临近喷发的边缘。
“兵部尚书,总督天下兵马,兼京营总兵官,赐尚方宝剑……”
王德化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将那只擦得光可鉴人的茶壶轻轻放下,口中用一种不带任何情绪的、近乎梦呓的语调,重复着今日从宫里传出来的封赏。
每念出一个官衔,他眼中的阴翳,便加深一分。
“呵呵。”他忽然笑了一声,笑声干涩,像两块砂纸在摩擦。
小太监的头,垂得更低了。
“一个锦衣卫的小小校尉,爬到咱家今天这个位子,用了三十年。”王德化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指腹摩挲着温润的杯壁,“他林渊,用了几天?”
这个问题,小太监不敢答,也答不上来。
王德化也不需要他回答。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拷问着空气中某个无形的敌人。
“咱家帮着万岁爷,斗倒了魏忠贤的阉党余孽,稳住了朝堂;帮着万岁爷,盯着那些满口仁义道德、背地里男盗女娼的东林党;帮着万岁爷,把这大明朝的犄角旮旯,都用番子和密探的眼睛给看住了。”
“咱家,是万岁爷的刀,是万岁爷的耳朵,是万岁爷的夜壶。脏活累活,咱家都干了。这么多年,万岁爷离了咱家,就像吃饭离了筷子,睡觉离了枕头。”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那双藏在眼皮底下的眸子,却像烧红的炭火,透着一股灼人的光。
“可现在,万岁爷找到了一把新刀。”
“一把……能上阵杀敌,能扭转乾坤,能让全城军民都对他感恩戴德的宝刀。”
“你说,”他忽然抬起头,看向那小太监,“有了这么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谁还会稀罕一个用了几十年的,又脏又臭的夜壶呢?”
“噗通”一声,那小太监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督公……督公您是国之柱石,圣眷正隆……”
“柱石?”王德化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茶杯,猛地掷在地上。
“啪!”
茶杯碎裂,滚烫的茶水混着茶叶,溅了小太监一身,他却一动也不敢动。
“柱石是用来顶房子的,不是用来看家护院的!”王德化缓缓站起身,在书房里踱着步,锦绣的袍角在地上拖曳,悄无声息。
“以前,京营那群废物,周遇吉、李国祯,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咱家看他们,就像看一群关在笼子里的狗。他们闹不出什么花样,也威胁不到咱家。万岁爷想要掌控军权,还得靠咱们东厂,去监视,去制衡。”
“可林渊不一样。”
他的脚步停在窗前,看着窗外那轮被乌云遮蔽的残月。
“他有兵,而且是打赢了仗、见过了血、对他死心塌地的兵。他有权,兵部尚书,京营总兵官,京城三大营的兵符,现在都在他手里。他还有名望,现在京城的老百姓,只知道有救苦救难的林尚书,谁还记得咱们这些在暗地里为大明流血流汗的‘阉党’?”
“最要命的,”王德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一条毒蛇在吐着信子,“他有万岁爷的信任。是那种……死里逃生之后,把对方当成救命稻草的信任。这种信任,比咱家勤勤恳恳伺候三十年,还要牢固。”
权力的本质,是对皇帝注意力的争夺。
过去,崇祯的目光,总有一半是落在东厂身上的。可现在,王德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正在迅速地,不可逆转地,从自己身上移开,投向了那个冉冉升起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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