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角,砵兰街往北几条街,是完全不同的世界。这里没那么纸醉金迷,更多的是旧楼、摊贩和一种市井的喧嚣。那间叫“墨香”的旧书店,就挤在一家跌打医馆和一家卖山寨收音机的铺头中间,门脸又小又旧,木头招牌上的字都快掉没了,毫不起眼。
晚上九点,我准时摸到门口。腿上的伤在根叔的药粉和紧急处理下,好歹是控制住了感染,但走路还是一瘸一拐,每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我穿着根叔找来的旧夹克,帽子压得很低,尽量不引人注意。怀里的黑星枪柄硌着肋骨,提醒我现在的处境。
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店里比外面看起来还小,顶多十平米,三面墙都被顶到天花板的旧书架塞满了,空气里弥漫着纸张发霉和灰尘的味道,灯光昏黄得像随时会灭。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稀疏的老头,正趴在柜台后面,就着台灯看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听到门响,头都没抬。
“随便睇,唔买唔好搞乱。”声音干涩,没什么感情。
我环顾四周,除了我们俩,没别人。这就是老鬼?跟我想象中那种神秘莫测的包打听形象差太远了。
我走到柜台前,压低声音:“老鬼叔?系深水埗老根介绍我嚟嘅。”
老头翻书的手停了一下,终于抬起头,透过厚厚的镜片打量我。他那双眼睛,浑浊,却像能看穿人心,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又扫过我明显不自然的站姿。
“韦吉祥?”他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语气平淡,像在确认一件普通货物。
我心里一凛,果然厉害。“系我。”
老鬼合上书,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到门口,把“营业中”的牌子翻成“休息”,拉下了卷闸门。屋里顿时更暗了,只有台灯那点光。
“坐。”他指指柜台旁一张堆满旧杂志的破凳子,自己又坐回原位,“搞成咁样,惹嘅麻烦唔细喔。”
我没坐,直接开口:“老鬼叔,我嘅情况,你应该知。我嚟,系想买消息,同埋……一条路。”
“路好贵噶。”老鬼点起一支没有过滤嘴的香烟,辛辣的烟味弥漫开来,“尤其系你而家行紧嘅呢条,差佬同江湖佬都想你死嘅绝路。”
“钱我有啲。”我把根叔给的那两万块钱拿出来,放在柜台上,“呢度系两万蚊。系我全部身家。我要知道,肥膘而家点样,点解要叛变?崩牙巨同刀疤杰下一步想点?同埋,有冇办法,可以让我‘消失’一排,但系又可以暗中做事?”
老鬼瞥了眼那沓钱,没去拿,只是吐了口烟圈:“两万蚊?买你这家嘅命,差唔多。想买翻盘嘅本钱?远远唔够。”
我心里一沉。
“不过,”他话锋一转,那双老眼在烟雾后闪着光,“我同老根有几十年交情,佢开声,我破例一次。消息,我可以俾你。路,都可以指条生路你行。但系,你要应承我一件事。”
“咩事?”我警惕起来。
“帮我做件事。”老鬼压低声音,“事成之后,唔单止消息免费,我再俾你个新身份,同五万蚊活动经费。”
“咩事?”我心跳加速,有种不祥的预感。让他开口的事,绝对不简单。
“帮我杀个人。”老鬼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瞳孔一缩。杀人?我现在自身难保,还去杀人?
“边个?”
“一个叫‘蛇眼明’嘅放数佬(高利贷),而家跟咗和义堂,专门帮刀疤杰打理偏门数。”老鬼递过来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上面是个眼神阴狠的中年男人,“佢上个月,逼死咗我一个老友个女。差佬唔理,江湖规矩管唔到。我要佢死。”
我接过照片,手指有些发颤。这是让我去当杀手?但……这似乎也是我唯一的机会。复仇,本来就要见血。
睚眦纹身隐隐发热,那股对血腥的渴望似乎在呼应这个要求。关公纹身依旧沉寂。
我盯着照片上那张脸,又想起肥膘那张可憎的嘴脸。杀一个,还是杀一群,有区别吗?
“点解揾我?”我问。
“因为你够狠,够绝,而且现在够绝望。”老鬼一针见血,“你没得拣。做,或者唔做。”
我沉默了足足一分钟,店里只有老鬼吸烟的咝咝声和我的心跳声。最终,我抬起头,眼神里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好。我做。但我要先知道我要嘅消息。”
老鬼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成交。”
他收起照片,开始像报账一样,平静地说出我急需的情报:
“肥膘叛变,系因为崩牙巨抓住咗佢个仔喺澳洲赌场欠落巨债嘅把柄,威胁佢。佢为咗个仔,卖咗火爆明。而家佢系和义堂嘅红人,帮崩牙巨打理砵兰街嘅生意,风光无限。”
我拳头猛地握紧,指甲掐进掌心。为了儿子?就能出卖几十年兄弟?狗屁!
“崩牙巨同刀疤杰,吞咗你同火爆明嘅地盘后,下一步系想打通油尖旺嘅白粉(毒品)线路。佢哋搭上咗金三角嘅新庄家,需要稳定嘅地盘散货。你,系佢哋最后一个眼中钉,一定要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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