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塘海滨道尾,那股子铁锈、废机油和海水沤烂的混合臭味,隔老远就呛得人脑仁疼。天阴沉得厉害,像块脏抹布盖在头上,毛毛雨要下不下,闷得人喘不过气。我拄着一根从拆迁工地顺手牵羊来的锈铁管,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的土路上,每走一步,左腿就跟有钢针从脚底板扎到大腿根似的,疼得我直抽凉气。右边胳膊还吊着,胸口闷痛,后背结痂的伤口被汗水和潮气一浸,又痒又痛。
庙街那晚之后,我像条真正的丧家犬,在东九龙那些最脏最破的角落躲了三天。不敢住店,不敢坐车,渴了喝点自来水,饿了啃点偷来的面包,晚上就缩在桥洞或者废弃的集装箱里,听着外面的警笛声和野狗叫,半睡半醒。身体里的那点元气,都快耗干了。但脑子里那根弦,却绷得死紧。长毛!废车场!这是我唯一的念想,也是撑着我没倒下的最后一口气。
睚眦纹身死沉沉的,过肩龙也只剩点吊命的韧性。唯独背后那关公,自打那晚“发威”之后,存在感强得吓人,沉甸甸地压着,时不时传来一丝微弱的、类似香火燎过的温热感,不烫,反而有点……安抚的意思?操,这玩意儿越来越邪门了。
废车场很大,一眼望不到头,堆满了各种锈迹斑斑、缺胳膊少腿的汽车残骸,像一片钢铁坟墓。荒草长得比人高,风吹过,哗啦啦响,跟鬼拍手一样。几个乌鸦蹲在扭曲的车架上,歪着头看我,眼神不善。
我猫着腰,借着废车的掩护,一点点往里摸。口水坚说蓝色货柜箱……在最里面。这鬼地方,藏个把人太容易了,也太容易埋伏。我攥紧了手里的铁管,指甲掐进锈蚀的金属里,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不放过任何一点动静。
越往里走,味道越难闻,死寂得让人心慌。只有我的喘息声和铁管拖地的摩擦声。走了大概十几分钟,绕过一堆压成铁饼的出租车,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相对空旷的场地,中间果然孤零零放着一个褪了色的蓝色海运货柜箱。箱门紧闭,上面挂着一把生锈的大铁锁。
就是这儿了!
我心里一阵激动,夹杂着巨大的不安。长毛真的在里面?还是又一个陷阱?阿崩就是被口水坚坑进去的!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直接过去,而是先躲在一辆报废巴士后面,仔细观察四周。货柜箱周围很安静,没看到人影。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不对劲,太安静了。
睚眦纹身微微发热,示警。过肩龙绷紧。关公那股温热感也清晰了一点。
拼了!是坑也得跳!
我咬着牙,拄着铁管,一步步挪向货柜箱。离得越近,心跳得越快。到了箱门前,我侧耳贴在冰冷的铁皮上听了听——里面死寂,没有任何声音。
“长毛……长毛!系唔系喺里面?我系吉祥!”我压低声音,对着门缝喊。
没有回应。只有风吹铁皮的呜咽声。
我心沉了下去。难道来晚了?或者根本就是假的?
我不死心,用手里的铁管使劲撬那把锈锁。锁很结实,我浑身是伤,使不上大力气,撬了半天,纹丝不动。汗水混着雨水流进眼睛,涩得疼。
正当我焦躁万分的时候,背后关公纹身猛地一热!那股温热瞬间变得滚烫!同时,一个清晰的意念撞进脑海:“左三步,车底!”
我浑身一僵,几乎想都没想,猛地向左边扑倒,滚了三圈,躲到一辆破卡车底盘下面!
几乎同时!
“砰!砰!砰!”
几声枪响!子弹打在我刚才站的位置和货柜箱门上,溅起一串火星!
操!真有埋伏!
我趴在泥水里,心脏狂跳!循着枪声看去,只见从几个不同的废车后面,闪出来四条黑影!手里都拿着家伙!不是警察,是江湖人打扮!为首的,脸上一条刀疤从眉骨划到嘴角,眼神凶悍!
是刀疤杰的人!他们怎么知道我会来?!口水坚那个王八蛋,果然是一鱼两吃!既卖给警察,又卖给刀疤杰!
“韦吉祥!出嚟受死!留你条全尸!”刀疤疤脸狞笑着喊道,带人慢慢围了上来。
退路被堵死了!货柜箱近在咫尺,却像隔着一道鬼门关!绝望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这次真是在劫难逃了!
睚眦纹身疯狂发烫,凶性被绝境彻底点燃,催促着我冲出去拼个鱼死网破!过肩龙死死撑着我这具破身体!
就在我眼睛血红,准备豁出去拼命的时候——
“嘎吱……”
一声轻微却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从货柜箱里传了出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围上来的刀疤杰马仔。
紧接着,货柜箱那扇沉重的铁门,从里面,被缓缓推开了一条缝!一只苍白、枯瘦、沾满污血的手,颤抖着扒住了门框!
然后,一个虚弱到极点的、却让我魂牵梦绕的声音,从门缝里断断续续地飘了出来:
“祥……祥哥……快……快走……有……有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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