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那几道沉甸甸的诏书,石素月面色平静地谢恩,退朝,返回那座如今已显得有些空旷的太平公主府。
直到步入内室,屏退了所有闲杂人等,只留下小雪和小绿两名心腹侍女时,她脸上那层面具般的平静才渐渐褪去,显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深沉。
小绿性子最是活泼,也是跟着石素月处理三司事务最久的,此刻早已按捺不住,一边手脚麻利地为石素月更换下繁重的朝服,一边撅着嘴,不满地嘟囔道:“殿下!陛下这……这…也太过河拆桥了吧!要不是殿下您带着殿前司及时赶到,那天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呢!杨光远那个逆贼说不定就……可现在倒好,三司使那么重要的位置说撤就撤了!赵相公平日里看着和气,这下可捡了个大便宜!”
她絮絮叨叨,手里却没停,将换下的朝服仔细挂好,又去沏了一杯安神的热茶端过来,脸上满是替主子抱屈的神情。“还有啊,殿下,三司衙门那边好多咱们理顺的章程,刚见成效,这一换人,万一……唉,想想就心疼那些账本和数据,奴婢可是跟着殿下熬了多少夜才整理清楚的……”
石素月接过茶盏,暖意透过瓷壁传来,她轻轻呷了一口,没有立刻回应小绿的抱怨,而是将目光投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小雪。
小雪相较于小绿的激动,显得沉稳得多。她先是检查了门窗是否关严,然后才低声道:“殿下,陛下的安排,看似收了财权,但将殿前司摆在明处,授予您都点检之职,亦是莫大的信任和权柄。如今京城内外,谁不知殿前司是殿下您一手带出来的强军?这分量,未必比三司使轻。”
她顿了顿,眉头微蹙,“只是,如此一来,殿下您便彻底站在了风口浪尖上。以往在暗处,许多事还好转圜,如今在明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会盯着殿前司,盯着您。漕帮那边……王十三娘方才递了消息进来,询问日后联络是否照旧,以及殿下担任殿前司都点检,不再担任三司使对漕帮会有何影响。”
石素月赞赏地看了小雪一眼,她总能抓住问题的关键。“小绿,”她这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倦意,却异常清晰,“你的心思,我明白。三司之事,暂且放下。赵相公有他的行事方法,我们插不上手,也不必再去插手。至于那些章程数据……你整理一份概要,尤其是关乎漕运、军饷、以及我们之前留意到的几处容易出纰漏的地方,私下留存。户部那边,我们并非完全无法触及,有些东西,或许日后还用得上。”
小绿虽然仍有些不忿,但见主子已有决断,便也收敛了情绪,点头应道:“是,殿下,奴婢明白了。那些东西奴婢都收得好好的呢。”
石素月目光转向小雪:“回复十三娘,一切照旧,联络更加小心隐秘。本宫的一系列官职变动,与漕帮并无明面关联,让她不必忧心,反而要借此机会,将漕帮彻底洗白,真正融入官方漕运体系,站稳脚跟。告诉她,低调发展,积累实力,才是根本。”
“是。”小雪简练应下。
石素月放下茶盏,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已经开始落叶的树木,幽幽道:“父皇此举,一为酬功,二为制衡,三……亦是警告。他既要用我这把刀,又要防着我这把刀伤及自身。至于杨光远……”
她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但小雪和小绿都明白,那未尽的言语里,藏着多少疑虑与寒意。
小绿忍不住道:“殿下,那杨光远死得也太便宜了!肯定还有同党!”
小雪则更关心现实:“殿下,如今我们重心需完全放在殿前司。王进将军忠诚可靠,王虎亦是老部下,但三千人的编制,粮饷、军械、驻地、与金吾卫、侍卫亲军的关系协调,千头万绪,都需您亲自掌划。”
“我知道。”石素月转过身,脸上重新恢复了那种冷静与决断,“小雪,你心思缜密,往后与殿前司相关的文书往来、人员核查,你要多费心。小绿,户部那边,虽然只是侍郎,但也是一个位置,该了解的动态,该维系的关系,不能放松。我们……只是换了一个位置而已。”
与此同时,石素月的职务变动以及殿前司的公开,在汴梁朝堂之上,也激起了层层波澜。
司空府邸。 冯道慢悠悠地品着茶,听着门生讲述朝堂上的任命,脸上无喜无悲,只是那浑浊的老眼中,偶尔闪过一丝精光。“太平公主……殿前司都点检……呵呵,陛下这一步,走得妙啊。既用其勇,削其财,又将其置于众目睽睽之下。这潭水,是越来越深了。”
他放下茶盏,对门生道:“往后与太平公主府以及殿前司相关的事务,一律按章办理,不必刻意亲近,亦不可轻易得罪。这位公主,非池中之物啊。”
赵莹府上。 新任三司使赵莹,脸上却并无多少喜色,反而带着几分凝重与压力。他深知三司使这个位置就是个烫手山芋,国库空虚,各方伸手,如今又从精明能干的太平公主手中接过,稍有差池,便是大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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