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老人含笑看向阑渊路,道:“贵客手下似乎受了些伤,天下楼里自有些疗伤的药品。”他吩咐道:“慎行,把那瓶上好的伤药取来。”
蒋慎行应声而去,不多时捧来一只白瓷瓶,递上道:“此乃本楼最上品,只要一万两黄金。” 阑渊路面色当真是青一阵红一阵,握着折扇的手指节微微发白,目光冷冷地盯着蒋慎行。
片刻后,他忽而轻笑出声,语气淡然:“能得天下楼的上好伤药,一万两黄金,倒也不算贵。”
天眼老人闻言,心中微怔,不禁暗暗点头。他本意是借此小小羞辱,扰乱其心神,好令其在比斗中失些分寸。却未曾料到,眼前这人竟能如此镇定从容,明明羞辱至此,仍转而自嘲化解,荣辱不惊,反将一军。此人,绝不可小觑。
当下天眼老人也不多言,他缓缓的扫视了一圈,这才继续开口说道:“第二场比试,咱们文试斗”他看到高莲微皱眉头,似有不解,便又笑着开口解释道:“咱们习武之人,练到高明的地步那自然是对武功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况且两位贵客赌斗比武,本来就是一件高雅的轶事,所比之物,自然应当高雅,这才能显示出两位的风仪。若只以拳脚分高下,反倒与那街头械斗、草莽斗狠无异,未免失了几分雅意,也辱了这‘天下楼’三字。”
却见天眼老人又轻轻拍了拍手,随即俯身朝蒋慎行低声吩咐几句。蒋慎行领命而去,不多时,便抬来一架雕花古琴。紧接着,只见十余名少女鱼贯而入,手中各自捧着琵琶、箫管、笛笙、瑟筝等诸般乐器,袅袅婷婷,依次站在天眼老人的身后。
只见天眼老人亲自焚起一炉沉香,青烟袅袅,宛若云霞升腾。他对着琴案肃然一礼,这才缓缓落座于古琴之后。随即他抬目望向场中,语气郑重而温和,道:““这一场,咱们便以音律为试。”天眼老人轻抚琴弦,目光含笑,却不显一丝轻慢。“老夫会亲自为诸位抚上一曲,两位贵客无论独奏或协奏,皆可随意。只须于我琴音之中,或应声合和,或引领变化,皆可成章。”他顿了顿,语气悠然:“一曲既终,胜负自明。”
言罢,他又朝着身后的诸多少女微微抬手示意,接着说道:“诸位贵客可以自备乐器,也可以从这些少女手中选择自己心仪的乐器。”就在这时就听到高莲又是好奇的问道:“天眼前辈,如果有人不通音律,不识五音,那又当如何呢。” 天眼老人微微一笑,指尖轻拨琴弦,清音如泉水汩汩而出。他看着场中,语气悠然却不容置疑:“不通音律,便为落败。”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若二人皆不通,此局作和”
话音落定,天眼老人不再多言。他指尖微抬,轻轻按在琴弦之上,一动不动,宛如静候风起的老松,只等两方挑选乐器。
阑渊路听罢天眼老人的话,未发一语,只是目光淡淡地掠过那一众执乐的少女。他神情从容,举止自若,目光落定,便径直走上前,从其中一人手中取过一把琵琶。他静静端坐,抬手轻拨琴弦,只听一声铮然,声音如金戈铁马,冰瓶乍破。另一边的欧阳林和秦岳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想起当日初识之时,在小河边的那一次合奏。当下秦岳从怀中摸出了那一只随身携带的陶埙,而欧阳林则是掏出了自己制作的一只竹笛。两个人心意相通,此刻不需多言,只交换一个眼神,便同时轻轻一笑。
天眼老人见两边人马皆已准备妥当,便再度挥手示意。只见那一排执乐的少女鱼贯而出,霎时间,整个后庭花园竟悄然空阔,只余欧阳林与阑渊路两方对坐,气氛如临深渊。众人尽皆正襟危坐,不敢稍动,连一丝喘息之声都被小心压抑。就连那名负伤的少年,也强忍痛楚,咬紧牙关,额角沁出冷汗,却未发出半点呻吟之音。
老天眼见两边皆已就位,这才闭目凝神,调息行气,暗运内力数个周天,令自身气脉归一,真元圆融,复归巅峰之境。
只见老天眼指尖轻落,腕势如行云流水,一式“抹挑”轻拨开篇,琴音便宛若风入松林,幽幽而来。继而以“勾剔”交替,节奏和缓,音色宛如细雨落青瓦,潺潺不绝。
左手则轻按其间,时以“吟猱”缓颤,音韵悠远似水中涟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偶尔一式“绰注”,音高低转折之间,如山岚起伏,峰回路转,妙不可言。
整首起调无一分锐意争胜之锋,却自有一种高远之气,如高山如流水,如白云出岫、长风入林,浑然天成,不拘一格。这一手琴音,既非炫技之流,也非悲情之调,音中所藏,唯有“和而不争”四字。此正是:抚琴不为斗,山水自有声。
在听了片刻,高莲只觉浑身松弛,呼吸也不由自主地缓了下来。琴音悠悠,似有清风自四面八方缓缓拂来,将她整个人轻轻托起,飘飘然如入云端。她半阖着双眼,心中一片宁和,仿佛万事俱忘,百念皆空。此刻的她,竟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慵懒之意——只觉若能于山林之中,结庐种豆,放鹤听泉,便可静静过完此生,再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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