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林、岳飞、秦岳与秦梓苏率领手下斥候,远远坠在敌军之后,不急不缓,似是随意而行,实则步步逼近,如猎鹰反复戏弄受伤的猎物般,专挑那些落单掉队的辽军下手。这支奚族轻骑出发时尚有五百之众,如今却已是十不存一——而这,还是岳飞等人刻意收手、放他们一线生机的结果。余下的几十骑早已如惊弓之鸟,哪敢回头半分,只管埋头狂奔;稍一迟滞,背后便有一支冷箭破空而至,将人连马射翻在地。前方的骑兵只得狠抽战马,直累得坐骑口吐白沫、四蹄翻飞,蹄声杂乱如骤雨,尘土飞溅扑面。后方的宋军紧咬不放,马蹄声、弓弦声、呼喊声与离弦的利箭此起彼伏,伴着一阵阵放肆的大笑,像是催命的战鼓,死死压在奚族骑兵的心头。
不多时,残余的辽兵便如丧家之犬般一路狂奔,跌跌撞撞地逃回自家大营。紧接着,辽军营门大开,箭矢如骤雨般泼洒而出,密密麻麻地封住了追击的去路。欧阳林、秦岳、岳飞与秦梓苏四人勒住战马,在辽军阵前一箭之地盘旋往返,挥刀亮弓,大声呼喝,言辞挑衅,笑声带着凌厉的嘲讽。营内的辽军听得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杀出营去,但军令未下,人人只能死死压着火气,将所有的愤恨化作一蓬蓬箭雨,齐刷刷地朝宋军斥候倾泻而来。
奚族残兵早已吓破了胆,个个面色如土,盔甲破裂,血污与尘泥结成厚痂,骑在马上却东倒西歪,连缰绳都握不稳。一队人马沿着营道踉跄而来,战马鼻翼急促张开,喘息如风箱,鬃毛间还溅着尚未干透的鲜血。
为首的副将浑身浴血,左臂无力垂在身侧,额头一道血口延至脸颊,血水顺着下颌滴落。他强忍着剧痛,踉跄着翻身下马,冲进辽军中军大帐。帐内炉火熊熊,他一入内便被热浪扑面,几乎站立不稳,却还是咬牙跪到萧干面前。
“狼主——”他双手撑地,额头重重叩在地毯上,泪水与血水混作一片,声音嘶哑而急促,“为我等做主!那南人奸诈至极,竟在林中设伏……我军措手不及,死伤殆尽!耶律速郎君……他的头颅——此刻正悬在南军的军旗之上!”
辽军中军大帐内,青铜火盆中的炭火噼啪作响,红光与暗影交错,在厚重的帷幔间忽明忽暗,映得众将的面色时青时赤。空气中弥漫着焦炭与兽皮的气息,沉闷得如同凝结的战鼓声。
耶律大石端坐在虎皮交椅上,宽阔的肩膀一动不动,手中一柄镶金嵌玉的匕首在指间翻飞,寒光闪烁,映着他幽冷的眸子。帐内十余名将领屏息而立,谁也不敢先开口。
“好一个种师道——”耶律大石的声音低沉如冰,从喉间缓缓压出,“竟使这些阴谋诡计。”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匕首“铮”的一声钉入面前案几,刀身微微颤动,发出细碎而刺耳的嗡鸣,在死寂的帐内久久回荡。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众人,唇角勾起一抹森然的笑意:“我大辽玩这些小计谋,却是不如南人。”
与他相对而坐的萧干勃然大怒——此次派出的轻骑,正是他的嫡系部队。萧干平素最瞧不起宋军,认为他们不过仗着城墙高厚、弓弩犀利,若论野战厮杀,根本不是契丹铁骑的对手。
先前数场大战,他为配合耶律大石的计策,并未倾尽主力,即便失利也不以为意。然而这一次,他派出的五百奚族轻骑,却被宋军在林中设伏,几乎全军覆没,连耶律速这样悍勇的郎君都战死沙场!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几欲拔刀斩下面前跪着的残兵,可见其满身鲜血、气息奄奄,终究强压杀意,只将怒火咽下。正暗自憋气间,又听得耶律大石称赞南人计谋出众——这无异于在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儿郎淘气,误中南人奸计。”
萧干的声音低沉嘶哑,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豁然起身,腰间弯刀“铮”地出鞘半寸,寒光映在狰狞的面庞上,双眼已泛血丝。
“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奚族的勇士,岂会畏惧南人的奸诈!林牙大人——”他咬字如铁,“我奚族勇士的血,不会白流!我要即刻出兵,用南人的血——祭奠狼神!”帐内瞬息死寂,只余火盆中炭火“噼啪”作响。萧干身后,几名奚族将领齐齐按刀,目中凶光毕露,仿佛下一刻便要冲杀而出。
耶律大石却依旧神色沉定,仿佛帐内的怒气与杀机都与他无关。指尖缓缓摩挲案上的匕首,金玉镶嵌的刀柄在火光中泛出一丝冷芒,闪入他深邃的眼底,幽暗得如同无底之渊。
那目光不急不缓地扫过帐内诸将,像寒水浸入骨髓般,将四周的躁动一寸寸压下。原本按刀待发的奚族将领,呼吸渐渐放缓,眼中的凶光也在不知不觉间收敛。
萧干被这股无形的压力逼得胸口起伏,终是冷哼一声,狠狠坐回位上。双拳握得关节“咔咔”作响,青筋暴起,显然怒火未息,却也只能将这股杀意生生压进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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