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师道几个问题说完,屋里的众人一时之间眉头紧锁,愣在当场。方才还满心以为,只要探明虚实,正道中人齐心,点齐人手,便能势如破竹,轻而易举地将戊己土堂一网打尽。可这一刻,他们才意识到自己想得太过简单。
年关时分,汴梁城内刑律森严,举手投足皆在官家耳目之下,绝非荒郊野地里那等“民不举、官不究”的快意江湖。哪怕是一丝风吹草动,若被有心人借机挑动,便可能引来无穷祸患。此番行动,稍有不慎,非但不能除去隐患,反而会惊动朝廷,坏了大局。众人心头一沉,这还多亏了种师道一语道破天机——此事果真需要从长计议,万不可轻举妄动。
众人七嘴八舌,接连商议出数个方案:或言小部队渗透,暗中探入;或言派遣高手,夜间斩首偷袭。然则每每说到关键之处,不是担心人手不足,无法应付突变,就是忧虑一旦被敌察觉,反遭围攻,后果不堪设想。几番推演下来,总归是或多或少有所缺憾,难以尽善尽美。议论声渐渐低落,满室沉吟,终究未能定夺,一时之间皆是心生怅然,不禁又是把目光齐齐的望回种师道,期待着这个大宋军神能拿出一个妥善的主意。
种师道此刻也是满脸凝重,一时之间再难拿定主意。论起此事,本身并不算什么难局。若能调动兵马,大军四面围定,这小小一个王家村,纵然全数被戊己土堂占据,又能有几多人口?只要列阵如山,封死出路,再加上神臂弩万箭齐发,这些土堂府兵纵然练得三头六臂,也绝不可能比肩契丹铁骑,最终仍是土崩瓦解的下场。至于那什么土堂堂主,更是不足为虑,只要大军压境,或正面强攻,或遣高手齐围,胜负自然无悬念。
可偏偏眼下兵权不在己手,连区区一营一卒也不能随意调动。原本手到擒来的大胜之局,就因这一重桎梏而变得难上加难。想到此处,种师道眉头愈发紧锁,心底暗暗叹息,若不能借势行事,这一仗纵知破敌之法,也只能望而兴叹。
正当众人各自愁眉不展、苦闷无措之时,却见一旁的高陵山双眼渐渐亮了起来,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法子。他心头一动,只觉得这念头未免太过简单,简单到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犹豫片刻,他微微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屋中沉默。
众人目光一齐投来,他被这一望,心中更觉不安,连耳根都微微发热,这才迟疑着开口道:“各位前辈……晚辈倒有一个不算主意的主意。眼下咱们不是没兵、也不是没人,只是兵士不能随意齐聚而已。既然如此,若能找到一个让官家同意的名目,不就能行了吗?我当年在外保镖的时候,每次出门只消同官府报备一声,说明去向、带多少随从,官家也就不再过问。只要师出有名,人数明确,哪怕带着兵刃护卫随行,也不会有人多加阻拦。”
高陵山此言一出,犹如一道霹雳骤然划破众人的心海,老龙正在沙滩卧,一语惊醒梦中人。原本凝重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振,众人面面相觑,目光里渐渐有了神采。片刻沉默之后,竟不约而同地仰头大笑起来。
谁能想到,这般简简单单的一个方法,却反倒难住了在场自诩见多识广的诸多名宿。妄称自己是江湖通达之士,转来转去反而绕进了死胡同,倒是高陵山这样一个刀头舔血、单纯求生的汉子,一语道破,直指要害。
萧胜笑得畅快,拍着手点头,对高陵山大声赞道:“此次若能功成,给你记上头功!”话声未落,他已转过头来,望向种师道,笑意更深:“彝叔,如今也该有计谋了吧?”
种师道微微颔首,眼中精光大盛,显然早就在心中盘算过一个万全之策。见萧胜追问,他却不急不慢,故意卖了个关子,唇边带笑道:“萧当家,这事不难,只是还需要你这边配合一二——出出血!”
萧胜被他说得莫名其妙,心下暗道:“推翻亲王府、保卫社稷,本就是我辈江湖男儿义不容辞之事。必要之时,纵然刀加身也不皱眉头,何况区区出点血?”但见种师道一副故弄玄虚的模样,他一时竟猜不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
种师道呵呵一笑,他平日里位高权重,言行谨慎,唯独在这密室之中,面对几位故交好友,才会偶尔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眼见萧胜果然被逗得一头雾水,他心底暗自得意,还未来得及开口解释,就见萧胜猛地一拍大腿,眉毛一挑,没好气地叫道:“你这黎叔,真是好没道理!不就是些身外之物吗?拿去,拿去!”
听到这话,种师道心中暗暗失笑,萧胜终究还是识破了自己的小小玩笑。于是他收了笑意,拱手笑道:“哈哈,那黎叔便谢过萧当家仗义疏财了!”说罢,他目光一扫,只见花映秋早已掩嘴轻笑,霍百草则是愣愣地瞪着自己。见气氛已到,种师道不再卖关子,这才正色道:
“其实说开了也简单。我身边尚有百余亲兵,可以借着年关无事、静极思动的名义,声称要出城围猎。只是这许多人马若要调动,必定要向童贯那边报备。到时就需萧当家以重金打点:一来堵住旁人的口,免得惹人生疑;二来借机携带几件大杀器,不致受制;三来上下关节皆可打通,不至于引起百姓骚动。如此一来,才能从容行事,将这戊土堂彻底剿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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