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废弃信号站后,两人在山林中穿行了整整一个下午。沈砚刻意选择了更复杂、更耗费体力的路线,仿佛想用身体的疲惫来麻痹脑海中翻腾的惊涛骇浪。林晚默默跟着,没有一句怨言,只是在他偶尔因肩伤而动作微顿时,投去关切的一瞥。
黄昏时分,他们找到了一处位于半山腰的天然平台。平台一侧是陡峭岩壁,另一侧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层层叠叠的山峦在暮色中渐次沉寂。这里易守难攻,是个过夜的好地方。
沈砚利落地清理出一块地方,收集枯枝生火。他的动作依旧精准高效,但比平时更沉默,像是把所有声音都锁在了喉咙深处。篝火燃起,跳动的火焰映着他冷硬的侧脸,明明灭灭,看不真切情绪。
林晚坐在火堆旁,抱着膝盖,看着他将最后一点压缩饼干和肉干分成两份,递给自己一份。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处还有些许之前拆卸门锁时留下的细微擦伤。
“吃点东西。”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林晚接过,小口啃着干硬的饼干,目光却始终落在他身上。她能感觉到他平静外表下汹涌的暗流。那个关于“钥匙”、关于“共鸣源”的真相,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夜幕彻底降临,山里的星空格外璀璨,一条清晰的银河横贯天际,洒下清冷而纯净的辉光。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与光污染,这亘古的星辰显得如此接近,仿佛触手可及。
平台上一时只剩下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不知名虫豸的低鸣。
林晚仰头望着星空,忽然轻声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他诉说:“小时候,我爸爸总说,人死了会变成星星。那时候我觉得是骗小孩的。”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但现在,看着它们,倒宁愿是真的。至少……他们还在看着。”
她想起了自己郁郁而终的父亲,也想起了沈砚那留下警告后便不知所踪的母亲。
沈砚拨弄火堆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起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那片浩瀚的星海。星光落进他深邃的眼底,仿佛也涤荡了几分阴霾。
“我母亲……”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痛,“她很喜欢观星。小时候,她常带我去郊区,指给我看各个星座。她说,无论发生什么,星星永远都在那里,是黑夜里的路标。”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清晰地提及他的母亲,提及那段可能早已模糊的、属于“沈砚”而不是“寒鸦”的过去。
林晚的心微微揪紧,她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听着。
“她说得对。”沈砚的目光没有从星空中移开,声音低沉而缓慢,“星星一直都在。只是……看星星的人,容易迷失在黑暗里。”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深切的疲惫和自嘲。他迷失了太久,在组织的操控里,在无尽的杀戮中,甚至在刚刚揭晓的、关于自身起源的残酷真相里。
林晚转过头,认真地看向他被星光照亮的侧脸。“但你找到了路,不是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你救了我,保护了阿阮,现在……你还在努力弄清楚真相,想要阻止更坏的事情发生。沈砚,你没有迷失。你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在黑夜里找路。”
沈砚的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震。他缓缓转过头,目光终于从星空落回林晚脸上。篝火的光芒在她眼中跳跃,与天上的星光交相辉映,明亮而温暖,带着一种能够穿透一切阴霾的纯粹力量。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弦被轻轻拨动。
平台上的风似乎停了,虫鸣也隐匿了。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头顶那片沉默而璀璨的星河。
沈砚深深地看着她,看着这个闯入他充满死亡与黑暗世界的女人,这个看穿他伪装、触碰他脆弱、在他最混乱时刻给予他毫无保留信任的女人。她就像这黑夜里的星光,不炽热,不张扬,却固执地亮着,为他指引方向,也……照亮了他心底那片荒芜之地。
一种强烈到无法抑制的情感,冲破了长久以来筑起的心防。
他朝她走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近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吸带来的细微气流。
“林晚。”他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得近乎喑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紧张。
林晚的心跳骤然失控,像是揣了一只受惊的兔子。她仰头看着他,在他深邃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也看到了某种翻滚的、炽热的、她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东西。
“我……”沈砚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顿住,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像是在与某种根深蒂固的习惯做斗争,与那种将一切情感封闭起来的本能抗争。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牢牢锁住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道: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力量,“有你在身边,这黑夜……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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