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在身后缓缓合拢,仿佛隔绝了来时的整个世界。佩恩抬头望去,铁环城那标志性的、由无数巨大黑色铁环层层箍紧的内堡城墙,如同巨兽的脊背般突兀地耸立在眼前,沉默地压迫着空气。
莱特不用主人吩咐,早已上前,对着城门楼上警惕的士兵高声道:“南境黑泽领,佩恩男爵阁下上门拜访!”
城门楼上人影晃动,那名士兵显然被下方这队风尘仆仆却带着沙场锐气的人马所震慑,不敢有丝毫怠慢,匆忙应了一声便转身消失在垛口后。短暂的沉寂笼罩着城门前的空地,没过多久,伴随着一阵沉重的、令人牙酸的机括绞动声,巨大的城门开始缓缓向内开启。然而,门后展现的并非热情的迎接队伍,而是骤然响起的密集马蹄声!
“轰隆隆~~~!”
只见两排全身披甲的战骑,如同铁流般从门内疾驰而出,精准地分列在通道两侧。骑士们手持寒光闪闪的长柄骑士矛,矛尖直指灰暗的天空,肃杀之气扑面而来。紧接着,更多手持剑盾的士兵跑步涌出,在骑士身后迅速列队,铠甲碰撞之声不绝于耳,一道道冰冷的目光透过面甲投射过来。
佩恩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起来。他心中冷笑,这阵仗,与其说是盛大的欢迎仪式,不如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武力炫耀,是毫不掩饰的下马威。他想用这钢铁丛林告诉我,这里是他的地盘。
“我们走。”佩恩的声音平静无波,率先向城门内走去。他身后的莱耶伦、希恩以及亲随莱特,还有一众黑泽领的士兵,面无惧色,紧跟着自己的领主,径直穿过了那由长矛和审视目光构成的冰冷通道。马蹄铁在石板上敲出清晰的回响,与对方的肃静形成鲜明对比。
当身后那扇巨大的城门再次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巨响时,佩恩心中蓦地升起一股“关门打狗”的荒谬感。退路似乎在城门合拢的瞬间被切断,他清晰地意识到,踏入此门,恐怕便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队伍跟随着一位衣着体面、表情刻板的管家,沉默地行进。他们穿过空旷的外庭,绕过训练场,接连通过数道戒备森严的拱门和吊桥。每一道门在他们经过后都悄然关闭,如同一步步踏入精心布置的陷阱深处。
终于,在内堡的主建筑前,管家停下脚步,转身对佩恩微微躬身:“男爵阁下,您的士兵们可以在此休息,领主已为他们准备了食物和饮水。请您和您的主要随从移步大厅,大人正在等候。”
佩恩点了点头,示意手下安顿。于是,只有他,莱耶伦、希恩和忠诚的莱特,四人跟随着管家,步入了最后的侯爵领主大厅。
与外面的剑拔弩张截然不同,大厅内是一片灯火通明、温暖甚至堪称喧嚣的景象。这里看不到任何全副武装的士兵,只有众多穿着整洁的仆役和管家悄无声息地穿梭忙碌着。一张长得惊人的橡木餐桌占据了大厅中央,上面铺着洁白的亚麻桌布。仆人们正川流不息地将镀银的餐盘、盛满烤肉和面包的器皿、以及晶莹的酒壶端上桌,诱人的食物香气混合着燃烧的烛火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这内堡,竟是外紧内松,将所有的武力都展示在门面,而核心区域却伪装成一片祥和富足的景象。佩恩的目光快速扫过全场,确实未见任何明显的战斗人员。
在这盛大宴会的长桌尽头,只坐着一个人。
他身着华丽的暗色天鹅绒外套,并未佩戴武器,举止优雅。看到佩恩四人进来,他微笑着站起身,像一个好客的主人般张开手臂,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欢迎来到铁环城,佩恩男爵。一路辛苦了,请入座吧。”他的声音温和,却透着疏离。
佩恩微微颔首,四人依言在靠近主位的座位坐下,莱特则如影子般立在佩恩身后。侍者上前欲倒酒,被莱特无声接过银壶,亲自为领主服务,警惕的目光扫过四周忙碌的仆役。
“我是皮朋科,”主位的贵族男人自我介绍,嘴角挂着程式化的微笑,“皮尔洛侯爵的弟弟。很荣幸能在此接待黑泽领的年轻才俊。请允许我为您介绍今晚的佳肴,这是来自南方海域的……”
皮朋科开始如数家珍般报出菜名,语调平稳,仿佛这只是一场寻常的贵族宴饮。佩恩耐着性子听着,内心的焦躁与这饕餮盛宴形成巨大反差,每一道珍馐都像是在无声地嘲讽着墙外的苦难。
“皮朋科大人,”佩恩终于打断了对方冗长的介绍,声音清晰而坚定,目光如炬地直视对方,“感谢您的盛情。但我此行的目的,并非为了品尝美食。我要见珍妮丝小姐,并向侯爵大人提亲,迎娶她为妻。”
大厅似乎瞬间安静了一瞬,连仆役的脚步都放轻了。
皮朋科脸上的笑容未变,但眼底掠过一丝冷光。他轻轻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提亲?迎娶珍妮丝?呵呵,佩恩男爵,您真是……充满激情,但也过于天真了。”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否定,“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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