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卷过黑泽领的田野,金灿灿的麦田,如今是广大领民急促收割后的凌乱茬口,满载谷物的马车一辆接一辆驶入城后的山丘,却不是运往谷仓,它们消失在伪装成采石场入口的巨大隧道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迫。铁匠铺的炉火日夜不息,敲打声连绵不绝,不再是铸造犁铧,而是修补铠甲、打磨枪头。归来的商队与船队卸下远超往常的木材、生铁、硝石和成捆的皮革,以及大量的粮食。便静静地锚泊在河湾或停驻在加固的营地里,再无外出。整个领地像一只收紧的刺猬,在进行着最后、最彻底的准备。
而在所有人脚下,大地深处,一个前所未有的庇护所已经苏醒。
跟随着佩恩男爵沉重的脚步,穿过最后一道由厚重花岗岩砌成、镶嵌着粗大铁箍的拱门,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这里不再是狭窄的通道,而是一个巨大的、令人惊叹的地下空间。
纵横的通道与枢纽,是地下城市的核心是一个巨大的中央广场,穹顶高达十数米,由无数根粗壮的石柱支撑。这里是交通枢纽,八条宽度可容四辆马车并行的主通道如同放射的蛛网,延伸向不同的功能区。每条通道入口上方,都悬挂着巨大的、标识区域的金属徽记——铁锤与铁砧(工坊区)、麦穗与面包(粮储区)、水滴与陶罐(水源及居住区)、书本与沙漏(知识储藏区)、剑与盾(军事区)等等。通道两侧,是开凿出的整齐岩洞,门口挂着灯,映照着新安装的奇异光源——远古纳晶。
这些纳晶约莫拳头大小,被巧妙地镶嵌在通道顶壁和重要洞窟的墙壁上。它们散发着稳定而柔和的乳白色光辉,既不刺眼,又能照亮每一个角落。工程戴维斯告诉佩恩,这些来自古代遗迹的奇物,只要核心不被破坏,就能从大地深处汲取微弱的能量,持续发光数百年。此刻,成千上万的纳晶被同时激活,使得这座深藏地下的城市亮如地表的白昼,驱散了所有阴影与未知的恐惧。
工坊区炉火已经点燃,风箱嗡鸣。铁匠、皮匠、木匠的工具一应俱全,流水线式的作业台准备就绪,确保即使在封闭环境下,武器、工具和日用品的生产也能持续。
粮储区 最为庞大,一个个深入山腹的洞窟被改造成了恒温恒湿的仓库。新收获的谷物、晒干的肉条、成堆的豆类、密封的咸鱼以及一桶桶清水、麦酒,正被有条不紊地分类存放。计算官手里的羊皮纸上,数字每天都在更新,压力也随之剧增。
居住区 规划得如同蜂巢,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地下室,虽然简朴,但干燥、通风。岩壁上开凿出床铺和储物空间,大量的双层木床也被安置进来,铺上了领民们自带的铺盖。公共厕所和排污通道设计巧妙,通向更深处的天然裂隙,保证了基本的卫生。
水源区中心是一口开凿出的深井,已经冒出了清澈的地下水。旁边连接着数个巨大的储水池,确保即使外部水源断绝,也能支撑很久。
军事区壁垒森严,武器架上寒光闪烁,通往外部和连接各区的要害位置都设置了防御工事和闸门,由佩恩最信任的布莱恩安排骑士日夜值守。
知识储藏室则安静许多,从城堡转移来的书籍、地图、领主档案、农书、工匠图谱被妥善保管,这是文明的火种。
变异麋鹿成群结队,已经放在洞窟附近,随时可以进入,大量储备的鸡鸭鹅,牲口已经部分赶进洞窟,领地各自的战宠,比利熊一家,狗狗们,四只变异战鹰这些都将进入。
一切就绪。这座沉睡的地下城市已被彻底唤醒,纳晶照亮了每一寸岩石,各功能区完备运转,只等待着那传说中末日的降临。
当佩恩从令人稍感安心的地下返回地面书房时,民政官莱耶伦呈上的最新报告让他刚舒展的眉头再次紧锁。
“大人,截至昨日,领地新增收容人口两千七百人。入秋以来,累计已接收流浪农民、自由民、小手工业者……超过两万三千人。”
佩恩走到窗边,望着城堡外那一片临时搭建、蔓延开来的简陋棚户区。人流仍在不断涌入,像溪流汇入即将干涸的池塘。他们面带菜色,眼神惶恐又带着一丝找到希望的期盼,携带着寥寥家当,相信黑泽领是末日洪水中唯一的方舟。
“粮食储备情况如何?”他声音低沉。
恩特翻动着厚厚的账册:“我们原有的储备,加上今年紧急抢收和所有商队采购的物资,理论上足够原领民和常备军支撑两年。但是……如果算上这两万三千张新来的嘴……”他艰难地计算了一下,“最多……最多只能维持一年半,要是末日时间延长,我们将会陷入困难,甚至危险。”
好在视野所及,领地里最后的粮食已抢收完毕,只余下短促的麦茬,像大战后荒凉的战场。
“人还是太多了……”他低声自语,声音被风吹散。不断涌入领地的流民像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头,仓库里那点存粮能否撑过未知的灾劫,他毫无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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