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的夜,浓得化不开。山峦在月光下显出狰狞的轮廓,像一群匍匐的巨兽。山道上,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划破寂静,伴随着有节奏的“咚、咚”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跳跃前行。
麻老四走在最前面,手里摇着摄魂铃,身后跟着五具尸体,额头上都贴着黄符,排成一列,僵硬地向前跳行。最后面是麻老四的徒弟阿旺,一边走一边撒纸钱,嘴里念念有词。
“师父,这趟活儿有点邪门啊。”阿旺紧走几步,压低声音说,“特别是最后那具女尸,我总觉得她在盯着我看。”
麻老四头也不回:“闭嘴,赶尸人最忌自己吓自己。尸体就是尸体,魂早就走了。”
话虽如此,麻老四心里也犯嘀咕。这趟接的五具客死异乡的尸体中,那具女尸确实不太对劲。已经死了七天,身体却一点不僵硬,跳行时甚至比另外四具更灵活。雇主特意多付了三倍价钱,要求必须在明晚前赶到黑苗寨,不能误了时辰。
“咚、咚、咚”
尸体随着铃铛节奏跳跃,月光照在他们青白的脸上。那女尸约莫二十出头模样,生前应该是个俊俏姑娘,大眼睛即使死了也睁着半边,透过额前黄符的缝隙,似乎真在观察什么。
山路蜿蜒,转过一个弯,前方隐约出现几点灯火。
“到歇脚地了。”麻老四松了口气,“前面是喜神客栈,今晚就在那儿过夜。”
喜神客栈是湘西一带专做赶尸人生意的地方,大门特别宽,方便尸体进出;后院停尸房远离客住房,门窗都贴有符咒。
客栈老板老周看见麻老四,快步迎出来:“麻师傅,可把您盼来了。房间都备好了,灶上热着饭菜。”
麻老四点头:“老规矩,两间房,我和徒弟住一间,喜神们住停尸房。”
“晓得晓得。”老周瞥了眼尸队,突然压低声音,“麻师傅,那具女尸...”
“你也觉得不对劲?”
老周吞了口唾沫:“方才她从门前过时,我家的黑狗一声不吭,直接躲到桌底发抖。那畜生跟我赶过几十趟尸,从没这样过。”
麻老四皱眉,却没接话,只是摇铃引导尸体往后院停尸房跳去。阿旺撒完最后一把纸钱,也跟了过去。
停尸房阴冷潮湿,墙角的樟脑丸也压不住隐隐的腐臭味。五具尸体靠墙立定,麻老四逐一检查他们额上的符咒是否贴紧。
轮到女尸时,麻老四的手顿了顿。那女尸的半睁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
他凑近仔细看,又没什么异常。
“师父,怎么了?”阿旺问。
“没什么。”麻老四定了定神,在女尸额上的符咒又加贴了一道镇尸符,“今晚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千万注意这具女尸,有任何动静马上叫我。”
阿旺脸色发白:“师父,您真觉得她会...”
“大概率是自己吓自己。”麻老四拍拍徒弟肩膀,“但干我们这行,小心才能活得长。”
客栈饭堂里,几杯苞谷酒下肚,麻老四感觉轻松了些。老周端来一盆炖山鸡,坐在对面。
“麻师傅,那女尸什么来历?”
“不清楚,雇主夫家只说是寨子里嫁来的姑娘,难产死了,夫家不愿留坟,要送回娘家安葬。”麻老四啃着鸡腿,“给的钱多,要求也怪——必须明晚前送到,不能走大道,只能走老山路。”
老周脸色微变:“老山路?那不是必经乱葬岗吗?”
麻老四点头:“所以雇主加钱了。这行当,给够钱,地狱路也得走。”
夜深了,阿旺抱着桃木剑,坐在停尸房外的板凳上打盹。房里一盏油灯如豆,映得五具尸体的影子在墙上摇曳,仿佛在窃窃私语。
“咚”
一声轻微响动惊醒了阿旺。他猛地睁眼,握紧桃木剑。
停尸房里一切如常,五具尸体依然靠墙立着。
阿旺松了口气,准备继续打盹。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墙上的影子——只有四个!女尸的影子不见了!
阿旺汗毛倒竖,缓缓转头看向尸体。女尸还好端端地立在原地,额上的符咒也贴着。但油灯照射下,墙上确实只有四个尸影!
他颤抖着端起油灯走近,仔细数了数。没错,五具尸体,只有四个影子。女尸脚下空空如也!
阿旺连滚带爬冲出停尸房,撞开麻老四的房门:“师父!师父!不好了!那女尸没有影子!”
麻老四一跃而起,抄起赶尸鞭就冲向停尸房。
女尸依然立在原地,墙上现在有五个影子了。
“你看花眼了?”麻老四皱眉。
阿旺揉揉眼睛,确实五个影子都在:“可是刚才明明...”
“我守夜,你去睡吧。”麻老四叹口气,“年轻人眼睛花也正常。”
阿旺嘟囔着走了。麻老四在停尸房外坐下,眉头紧锁。他知道阿旺没看花眼,刚才自己检查女尸时也感觉不对劲。这女尸恐怕不是普通的尸变,而是更邪门的东西。
后半夜,山里起雾了。浓雾从门窗缝隙渗入,停尸房里渐渐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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