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嘅眼泪》(粤语诗)
文/树科
今晚,噈系喺今晚
团队玩得晏咗唔开晚饭……
黄泥街夜市嘅大排档
我谂:今生今世嘟记得老板……
我一再话紧要免辣嘅
嘟睇住佢的而且确冇放红嘅……
返到酒店食咁先知上佢大当
啲卤到入味嘅凤爪同埋鸡肶……
哎呀呀,呢锅嘢畀佢呃到
成身湿咗,成头滴水,对眼泪汁……
《诗国行》(粤语诗鉴赏集)2025.7.30.长沙城湘江畔
市井烟火里的诗性觉醒
—— 赏析树科粤语诗《长沙嘅眼泪》
文/阿蛋
在当代汉语诗歌创作中,方言诗歌始终是一片充满生命力的沃土。它以地域文化为根系,以鲜活口语为枝叶,打破了普通话诗歌的语言惯性,为诗歌美学注入了浓郁的生活气息与独特的文化基因。树科的粤语诗《长沙嘅眼泪》,便是这样一首扎根市井烟火、兼具叙事张力与情感温度的佳作。这首仅十行的短诗,以一次寻常的夜市用餐经历为切口,用地道的粤语口语勾勒出生活中的小插曲,却在嬉笑嗔怪间藏着对生活本真的细腻捕捉,既延续了中国诗歌 “以小见大” 的传统文脉,又展现了方言诗歌特有的鲜活质感。本文将从语言肌理、叙事结构、情感表达与诗学价值四个维度,对这首作品进行细致剖析,探寻其在当代方言诗歌创作中的独特意义。
一、粤语口语的诗性转化:从生活语汇到审美符号
方言诗歌的核心魅力,在于其语言的 “在地性”—— 它不是对普通话的简单替换,而是将特定地域的生活语汇、语音语调转化为具有审美价值的诗歌语言。《长沙嘅眼泪》在这一点上展现出极高的驾驭能力,诗人以纯粹的粤语口语构建诗歌文本,却未陷入 “方言堆砌” 的误区,反而让每一个词语都成为承载情感与场景的鲜活符号。
诗的开篇 “今晚,噈系喺今晚”,用粤语中表强调的 “噈系”(就是)与方位助词 “喺”(在),瞬间将读者拉入具体的时间场景中。这种口语化的起笔,看似随意,实则暗合中国诗歌 “起兴” 的传统 —— 如《诗经?关雎》以 “关关雎鸠” 起兴,《长沙嘅眼泪》则以 “今晚” 这一日常时间词起兴,用最朴素的语言建立起与读者的生活联结。相较于普通话诗歌常用的 “今夜”“今宵” 等带有书面语色彩的词汇,“今晚” 的粤语表达更显亲切,仿佛诗人在与读者面对面闲聊,这种 “对话感” 正是方言诗歌特有的优势。
再看 “团队玩得晏咗唔开晚饭” 一句,“晏咗”(晚了)、“唔”(不)都是粤语中最基础的日常用语,却精准地交代了事件的起因 —— 因团队活动延误而未能按时吃晚饭。这里的语言没有任何修饰,却完成了叙事的关键铺垫,正如白居易主张的 “文章合为时而着,歌诗合为事而作”,诗人以 “实录” 的笔法记录生活片段,拒绝空洞的抒情,让诗歌扎根于真实的生活场景。这种 “写实” 精神,与杜甫 “三吏三别” 的 “诗史” 传统一脉相承,只不过杜甫记录的是家国大事,而树科记录的是市井小事,但二者在 “以诗存真” 的本质上是相通的。
诗中最具特色的,当属对夜市老板的描写与对食物的刻画。“我一再话紧要免辣嘅 / 嘟睇住佢的而且确冇放红嘅”,“话紧要”(强调要)、“嘟睇住”(眼睁睁看着)、“的而且确”(的确、确实)、“冇放红嘅”(没放红色的辣椒),这些词语完全源自粤语日常对话,却将诗人 “反复叮嘱” 与 “确认无辣” 的细致心态刻画得淋漓尽致。尤其是 “的而且确” 一词,不仅是方言词汇,更带有一种口语中的强调语气,仿佛能看到诗人当时认真确认的神情,这种 “语气感” 的传递,是普通话诗歌难以实现的 —— 若用普通话表达 “我一再强调要免辣的,也眼睁睁看着他的确没放红色的”,虽意思相同,却失去了粤语中那种鲜活的生活气息与语气张力。
而 “啲卤到入味嘅凤爪同埋鸡肶” 一句,则将方言的 “具象性” 发挥到极致。“啲”(那些)是粤语中表复数的量词,比普通话的 “那些” 更显亲昵;“同埋”(和、以及)是口语中常用的连词,不似 “以及” 那般正式;“鸡肶”(鸡腿)则是粤语中对鸡腿的俗称,比 “鸡腿” 更具生活质感。诗人用这些方言词汇描绘食物,不仅让凤爪、鸡腿的形象跃然纸上,更让读者感受到夜市食物特有的 “烟火气”—— 那种无需精致摆盘、却充满市井风味的美味。这种对 “俗物” 的诗意书写,让人联想到苏轼的《猪肉颂》:“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时它自美。” 苏轼以猪肉为题材,写出了生活的豁达;树科以凤爪、鸡肶为题材,写出了生活的趣味,二者都打破了 “诗歌必写高雅之物” 的偏见,证明 “俗物” 中亦有诗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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