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屋檐滴水砸在门槛前的石板上,坑洼处积了浅浅一洼。
千羽灵坐在门内,匕首上的新刻痕已经被她用指甲抠过三遍,深浅依旧不匀。
千羽灵没再看那道痕,而是把油布翻了个面,重新擦刀。动作很慢,但稳。
龙枭靠在墙角,剑匣横在膝上,手指搭在铜扣边缘,一动不动。昨夜那道幽蓝的光没再出现,可千羽灵知道,龙枭没睡。从她滑下屋顶那一刻起,龙枭的呼吸就没变过节奏——太规律了,反而假。
千羽灵起身,走到墙边那排歪斜的药架前,开始翻找。
“找什么?”龙枭问。
“能解腐臭的方子。”千羽灵头也不抬,“总不能一路臭到下个镇子。”
龙枭没接话。
千羽灵翻到第三格时,指尖碰到了一本硬壳册子,封面脱落,只剩半截麻绳连着。书页脆得像枯叶,她小心抽出,吹去霉灰,翻开第一页。
《九阴噬灵录·卷三》。
字迹模糊,虫蛀斑驳,但她一眼认出“噬灵”二字。心跳没加快,手不用抖。千羽灵只是把书按在膝上,一页页往下看。
“……噬灵咒成于阴脉蚀骨,发于心窍生腐,七日一溃,九溃则魂散……”
千羽灵念到这儿,停了两秒,继续。
“……可解,唯火精能焚其根,余烬入血,可涤阴毒。”
千羽灵手指顿住。
火精。
千羽灵抬头,正看见龙枭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像是无意识地掐住了剑匣边缘。
千羽灵没说话,把书合上,塞进怀里,转身去了屋后。
天快亮时雨停了。千羽灵蹲在屋后泥地里,用炭笔在纸上拓下残本内容,一边对照记忆——昨夜龙枭掌心跃动的蓝火,安静、炽烈、不燃物、只噬气。那火从剑匣里来,却听他调令。
千羽灵把草药碾碎,加水调成汁,涂在拓本上。纸面泛起微黄,几行小字缓缓浮现:
“火精者,生于地心熔脉,噬灵之本源,亦为解咒之钥。然其性认魂不认身,活人近之,反被吞精。”
千羽灵盯着那句“活人近之,反被吞精”,看了足足半盏茶时间。
然后千羽灵站起来,走回屋里。
龙枭还在原位,剑匣盖已打开一条缝,幽蓝火线在符纹间缓缓游走,像在呼吸。
千羽灵站在他面前,掏出那张拓纸,平铺在地上。
“需入赤焰山取火精。”她念出声,字字清晰,“取之者,九死一生。”
火线猛地一顿,停在剑脊中途。
千羽灵看着龙枭:“你怕我死?还是怕我去?”
龙枭没动,也没说话。三息后,他忽然抬手,冰凉的指尖压上千羽灵手背,力道轻得像一片雪落下来,却让她整条手臂绷紧。
那触感不像活人该有的温度。
千羽灵没抽手。
“火精不认活人。”龙枭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半度,“去了,就是送死。”
“那你怎么活下来的?”千羽灵问。
龙枭松开手,指尖滑过她掌缘,收回时带起一丝极淡的蓝光,转瞬熄灭。
“我没进去。”龙枭说,“我在外面等。”
“等什么?”
龙枭没答,只是低头,重新合上剑匣盖,动作比往常慢了一拍。
千羽灵没再追问,转身走到门边,从背囊里取出一颗干瘪的赤纹果——昨夜从山道尸体旁顺的,毒蛾最喜欢啃这种果肉。她用针管抽出果浆,混入吹针,又在针口涂了层薄薄的麻痹汁液。
“我去采药。”千羽灵说。
龙枭没拦。
千羽灵绕到屋后,踩着湿泥靠近窗缝,往外看。
树影底下站着一个人,黑衣,蒙面,手按刀柄,目光死死盯着药庐门口。已经站了快一炷香时间,一动不动。
千羽灵把银针含进嘴里,伏低身子,借着墙角阴影爬到后窗下。窗框腐朽,推开时发出轻微“吱呀”声,千羽灵停住,等了两息,那人没反应。
千羽灵抬手,对准对方眼眶。
吹针离唇,破空无声。
那人猛地抬头,可已经晚了。针尖扎进右眼,果浆爆开,毒液顺着视神经直冲脑颅。他闷哼一声,双手抓脸,踉跄后退,扑倒在泥里抽搐,嘴里涌出白沫。
千羽灵静静看着,没靠近,也没出声。
那人抽了十几息,不动了。左眼还睁着,翻白,盯着灰蒙蒙的天。
千羽灵收回目光,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泥,转身回屋。
龙枭依旧靠在墙角,像是没察觉外面发生过什么。
千羽灵坐下,掏出残本,继续翻看。
“你杀了他。”龙枭说。
“废了。”千羽灵纠正,“没杀。毒只瘫神经,不损心脉,三天后能醒。”
“为何不杀?”
“杀多了,麻烦。”千羽灵抬头,“我又不是你,见人就烧成灰。”
龙枭没反驳,只是抬起左手,掌心朝上,幽蓝火焰从剑匣缝隙中抽出一缕,浮在空中,像在检查什么。
“你改造了毒果。”龙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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