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的风裹着桂花香钻进酒窖时,叶知秋正踮脚够顶层木架上的陶坛。坛身的红漆已经剥落,露出底下的青灰色陶土,坛口用粗麻纸封着,纸边沾着星星点点的桂渍——这是陆野去年秋天埋下的“桂酿”,他说“要等小宝会喝酒了,开坛给你尝,要比商店的甜”。
“妈妈!”暖宝缩在她怀里,鼻尖沾着桂花瓣,“我闻到酒香了!”他扒着酒窖的门框,小手指着木架上的陶坛,“爷爷说这坛是爸爸藏的‘宝贝’!”
陆沉舟从梯子上下来,手里提着盏老台灯:“小宝来得正好。你爸去年秋天,非要在后院种两棵桂树,说要‘等花开了,酿坛酒,给秋姐和小宝润嗓子’。”他将台灯放在酒坛旁,昏黄的光漫过坛身的裂纹——那是去年暴雨时,陆野抱着坛子跑,摔在青石板上磕的。当时他捧着坛子笑:“没事,这裂纹像桂树的枝桠,是酒坛的‘花纹’。”
叶知秋接过陆沉舟递来的抹布,轻轻擦拭坛口的麻纸。纸下的陶土还留着陆野的指纹——是去年秋天他蹲在桂树下,用手掌反复摩挲坛身留下的。她记得那天,桂花开得正盛,陆野举着花串笑:“秋姐,你看这花,像不像小宝的小辫子?等酿成酒,小宝喝了,头发会更软。”
“阿野,”她轻声唤。
“在这儿呢。”陆沉舟从兜里摸出张旧纸条,摊开在酒坛上。纸条边缘卷着毛边,是陆野用铅笔写的:“桂酿配方:鲜桂花五斤,冰糖三斤,白酒十斤,封坛百日。小宝生日那天开坛,要加颗蜜枣——他爱吃甜。”
暖宝凑过去,踮着脚读纸条:“妈妈,爸爸说要加蜜枣!”他的小手指着纸条上的“蜜枣”二字,“我要挑最大的蜜枣!”
叶知秋笑着摸他的头。酒坛旁的竹篮里,躺着半袋干桂花——是陆野去年秋天晒的,他说“要挑最香的,晒得透,这样酒才甜”。她记得那天,陆野系着她的碎花围裙,站在竹匾前晒桂花:“秋姐,桂花要翻三次,这样晒得匀。小宝来帮忙,捡掉虫蛀的。”结果暖宝捡了半筐虫蛀的桂花,却被他夸:“小宝的眼睛真尖,比爷爷还厉害。”
“爷爷,”暖宝突然拽了拽陆沉舟的裤腿,“我要帮爸爸封坛!”
“慢点儿。”陆沉舟扶着他的小手,“你爸当年封坛,用了三层麻纸,说要‘把桂香锁在里面’。”他将麻纸浸在桂花蜜里,递给暖宝,“来,像爸爸那样,把纸贴在坛口。”
暖宝的小手笨拙地按压着麻纸,蜜渍沾在他指缝里,像撒了把碎金。他将最后一层纸贴好,用麻绳绕坛口缠了三圈:“妈妈,这样爸爸的酒就不会跑了!”
“对。”叶知秋接过麻绳,指尖触到绳结的温度——和陆野去年系的那圈一样,他总说要“系个漂亮的结,像小宝的蝴蝶结”。
酒窖的风掀起叶知秋的发梢,带来桂香的清甜。她望着酒坛上的麻纸,突然想起三年前的秋分。那时陆野还在病床上,攥着她的手说:“秋姐,等我好了,咱们一起去后院摘桂花。我要挑最香的,酿坛酒,给你和小宝喝。小宝喝了,冬天就不会咳嗽。”结果他没能等到那一天,却在生命的最后一个月,用输液的手晒了半袋桂花——每片花瓣都挑得干干净净,说“要给小宝留最香的”。
“阿野,”她轻声唤。
“在这儿呢。”陆沉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捧着个旧木盒,盒盖沾着层薄灰,打开时飘出淡淡的桂香——是陆野去年秋天整理的“酿酒笔记”。盒底整整齐齐放着:半袋干桂花、三包冰糖、一瓶高度白酒,还有一张照片——是去年秋天,陆野抱着暖宝站在桂树下,暖宝的小手里攥着朵桂花,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照片背面写着:“小宝的桂酿,等他一岁生日。”
暖宝凑过去,踮着脚摸了摸照片:“妈妈,这是爸爸和我的桂酿!”
“是呀。”叶知秋笑着摸他的头,“你爸说,等小宝一岁,要开坛喝第一口,还要在酒里泡颗蜜枣,说‘甜过小宝的笑容’。”
陆沉舟从盒里取出蜜枣,放在酒坛旁:“你爸去年买的蜜枣,我收在阁楼里。他说‘要挑最圆的,像小宝的脸蛋’。”
暖宝立刻扑过去,捧起蜜枣:“爷爷,我要挑最大的!”他的小手指着蜜枣堆,“这颗有爸爸的指纹!”
叶知秋凑过去。蜜枣的表面,真的有道极浅的压痕——是陆野去年挑蜜枣时,戴着手套留下的。当时他举着蜜枣笑:“秋姐,小宝的手嫩,挑蜜枣时要轻,别碰疼了它。”
“阿野,”她轻声说,“小宝会挑了。”
暮色渐浓时,三人围坐在酒窖的木凳上。陆沉舟倒了杯温好的桂花酿,酒汤清亮,浮着几点蜜枣的甜。暖宝捧着杯子,小口抿了抿,眼睛立刻亮起来:“妈妈,这酒有爸爸的味道!”
“是呀。”叶知秋笑着摸他的头,“是桂花的香,是蜜枣的甜,是爸爸的爱。”
暖宝突然放下杯子,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画纸:“妈妈,我给爸爸画了张桂酿图!”他的小脸上沾着桂渍,眼睛亮得像两颗星子,“画里有爸爸,有桂树,还有我——我在摘桂花,爸爸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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