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是二十四节气中第一个带“寒”字的节气。清晨的露水,带着刺骨的凉意,沾湿了陆野家的窗棂。院墙上的牵牛花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萧瑟的枯藤。一夜之间,秋风似乎又凌厉了几分,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是在提醒人们,冬天,已经不远了。
“野子,快来看!”叶知秋推开窗户,一股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她指着院角的一大片菜地,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咱们的白菜和萝卜,都长成了!”
陆野披上外套走出去,一眼便看到了那片喜人的景象。绿油油的白菜棵棵饱满,紧实地裹成一团,像一个个胖娃娃;旁边的萝卜缨子郁郁葱葱,底下探出的萝卜头,顶着泥土,白白胖胖。这是他们春末夏初播下的希望,历经春夏秋三季的雨露阳光,终于在此时修成正果。
“好家伙,长得真瓷实。”陆野满意地点点头,他走进菜地,用手扒开一棵白菜的外层叶子,只见里面的菜心洁白如玉,厚实多汁。“今年冬天,咱们的菜窖是填不满了。”
“不止呢。”叶知秋笑着走过来,手里拿着奶奶传下来的一个小本子,“奶奶说,寒露一到,就得腌酸菜了。她还列了清单,要腌两缸白菜,五坛萝卜,还有雪里蕻、芥菜疙瘩……”
“我奶奶的‘冬储清单’。”陆野失笑,他太熟悉这个了。小时候,每到这时节,爷爷奶奶就会忙活起来,整个院子都弥漫着一种辛酸又带着期待的味道。那是属于东北冬天的独特气味。
陆奶奶颤巍巍地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旧布。“那清单是用铅笔写的,别弄丢了。”她郑重地把本子交给叶知秋,“这可不是一般的活儿,这是给咱家一冬天储存底气呢。”
“知道了,奶奶。”叶知秋小心翼翼地将本子收好。
腌酸菜,在陆家是头等大事,历来由奶奶主持。但今年,奶奶显然是想把这个手艺传下去。
“来,都过来。”奶奶坐在院子里的马扎上,面前摆着一个大木盆,里面是刚从地里砍下来、晾了半天的白菜。“第一步,洗菜。白菜根上的泥得搓干净,但不能把菜帮搓软了,不然一腌就烂。”
陆野、叶知秋、暖宝,甚至连王铁柱和李狗蛋都被这阵仗吸引了过来,围在奶奶身边,像一群听讲的学生。
“奶奶,我来我来!”暖宝自告奋勇,踮着脚要够水盆里的白菜。
“小宝儿别急,”陆奶奶笑着摸摸她的头,“这个活儿沉,你爸爸干。你呢,负责把洗干净的菜根上的烂叶子摘掉。”她递给暖宝一个小竹凳和一把小剪刀。
“好嘞!”暖宝一本正经地坐在凳子上,俨然一个小小的帮厨。
陆野和叶知秋负责洗菜。两人站在大木盆前,将一棵棵白菜浸在水里,细细地搓洗。冰冷的水浸透了他们的袖口,寒意刺骨,但两人相视一笑,心里却是热的。这是一种不同于夏日在田里挥汗如雨的亲密,是一种并肩作战、准备迎接寒冬的默契。
“还记得小时候,你爷爷总说,白菜洗三遍,心里才舒坦。”陆野一边洗一边说。
“我记得。”叶知秋轻声应道,“他说,菜干净,做出来的饭才香,过日子才踏实。”
洗好的白菜被整齐地码在一边沥干水分。接下来,是最关键的一步——撒盐。奶奶拿出一个粗盐的大瓦罐,抓起一把雪白的盐粒,均匀地撒在每一层白菜叶上。
“盐不能少,少了容易坏;也不能多,多了会太咸。”奶奶一边撒,一边念叨着,“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差一点都不行。”
陆野和叶知秋学着奶奶的样子,将一层白菜,一层盐,码进那口巨大的、专门用来腌酸菜的陶缸里。白菜在盐的作用下,渐渐变软,析出绿色的汁水。
“奶奶,为什么要用大石头压着?”暖宝好奇地问,看着陆野费力地将一块磨盘大小的青石板压在白菜上。
“傻丫头,”李狗蛋凑过来,嘿嘿一笑,“这石头叫‘压菜石’,压着它们,白菜才能憋屈地、使劲儿地发酵,才能变成那股子又酸又香的味儿。不压,它就懒了,不成气候!”
大家都笑了起来。暖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学着大人的样子,拿起一块小石头,压在一个装着萝卜条的小坛子上,嘴里嘟囔着:“小萝卜,你也要加油憋屈哦!”
院子里,笑声、谈话声、还有大石头落在缸口的沉闷声响,交织在一起,驱散了深秋的寒意。这不仅仅是在准备冬菜,更是在进行一场充满仪式感的传承。陆奶奶是这场仪式的祭司,而陆野一家和邻里乡亲,则是这场仪式的参与者,共同守护着这份属于冬天的味道。
傍晚时分,两口大酸菜缸和五个小萝卜坛子都已装满,并且都压上了沉重的石头。奶奶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用一块干净的纱布蘸上清水,封住了缸口。
“好了,”她长舒一口气,“剩下的,就是交给时间了。等过上半个月,再打开,就是最地道的东北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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