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播种与希望
巨鹰城邦的阴影如同被山风暂时吹散的浓雾,虽仍盘踞在天边,威压犹存,但终究是让出了一片宝贵的晴空。东南方向的死敌泽部落已然瓦解,通往盐矿的道路恢复了畅通,汉部落终于得以从连番血战、枕戈待旦的极致紧绷中,稍稍缓过一口气。这段喘息期如此珍贵,如同久旱后的甘霖,必须倍加珍惜。
春深夏近,阳光变得愈发慷慨炽烈,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将蜿蜒如练的大河、层峦叠翠的山林,以及汉部落营地外新开辟的田地区域,都镀上了一层充满生命力的金边。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令人作呕的血腥与烽烟焦糊气,而是翻垦出的新泥的浓郁土腥、草木蓬勃生长的清新绿意,还有人们汗水的气息——这是一种劳作与希望的味道。
阳歌卸下了沉重冰冷的皮甲,换上了吸汗透气的粗麻短褐,手持一柄打磨得锃亮的铁制耒耜,亲自带领着族人们,在主营地旁、倚靠河岸的平缓坡地上,奋力开垦着新的土地。“嘿——哟!”整齐的号子声回荡在田野上,伴随着铁器切入泥土的独特闷响。与过去使用骨耜、木锄时那种事倍功半的艰难相比,铁制农具带来的效率提升是颠覆性的。坚硬板结的土地被轻易翻开,巨大的土块在锄头敲击下纷纷碎裂,又被仔细耙平,整理成一道道笔直、整齐的田垄,等待着种子的降临。
汗水沿着古铜色的脊背沟壑蜿蜒而下,滴落在散发着生机的新泥中。虽然劳累,但每一个参与劳作的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踏实而充满希望的光彩。土地,意味着稳定,意味着传承,意味着部落能够扎下根去、延续未来的坚实根基。每一寸被开垦出的土地,都是对未来的一份承诺。
在所有新开垦的田亩中,有两块不过方寸之地的区域,被用削尖的细木桩和韧草绳格外精心地圈护起来,宛如圣地。这里,由阳歌亲自负责,谢绝他人插手。他小心翼翼地从贴身的皮囊中,取出了那两批来自巨鹰城邦的、蕴含着未知与可能的作物种子。
一批种子颗粒较小,呈扁圆形,表皮光滑,透着一种温润的浅褐色;另一批则稍显硕大,形状不甚规则,带着细微的棱角,颜色更深,近乎黑褐。阳歌对它们的习性、产量、口味一无所知,只能调动起脑海中所有有限的现代农业知识,进行谨慎的尝试。他选择了阳光照射时间最长、排水条件最好的两块地,分别将两种种子以不同的深度和间距播下,如同进行一项庄严的仪式。覆上薄土后,他又亲自从河边提来清冽的河水,细细浇灌,仿佛在唤醒沉睡的生命。他还指定了两名最细心老成的族人,日夜轮流看守,严防鸟雀或小兽的破坏。
“首领,这…这些怪模怪样的籽籽,真能长出比粟米还好的东西?”一个刚结束翻土任务的年轻族人,用汗巾擦着脸,好奇地凑过来看阳歌如同呵护珍宝般的动作,忍不住瓮声瓮气地问道。对于世代与粟米打交道的他们而言,这些陌生的种子充满了神秘与不确定性。
阳歌直起腰,望向远处绵延的土地,目光坦诚:“不知道。或许能,或许不能。”他顿了顿,语气转而坚定,“但巨鹰城邦比我们见识广博,他们特意携带、甚至可能因此与我们接触的种子,绝不会是寻常之物。尝试,或许会失败,不过浪费些许气力与土地。但若畏惧失败而不敢尝试,我们可能就永远错过了让部落变得更加强盛的机会。”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眼神中那簇跳动的火焰,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说明他的期待。这不仅仅是种植作物,这更像是一场面向未来的博弈。这些沉默的种子,是希望之种,蕴含着打破现状、迈向更广阔天地的无限可能。他仿佛已经能看到,金秋时节,这里或许会绽放出汉部落从未见过的奇异色彩,结出足以改变部落命运的全新果实。
部落的人口在吸纳了部分经过观察、确真心归附的泽部落降兵后,缓慢而稳定地回升到了三百人左右。新增的人口带来了更多强壮的臂膀,使得开荒、狩猎、守卫盐矿等任务的人力压力得到了缓解,但同时也带来了新的、更为复杂的挑战。不同部落残留的习俗差异、过往厮杀留下的隐隐隔阂、对有限资源分配方式的疑虑……这些微妙的暗流,开始在日常生活的细微处悄然涌动。
幸而,阳歌此前力排众议设立的“贡献记录”制度,在这场融合期中,展现出了超乎预期的强大力量。
在营地中央,那根肃穆的英灵柱旁,已经并排悬挂起了好几块打磨光滑的木板。上面用炭笔清晰地刻录着近期对部落做出“大贡献”者的名字(或符号)及其事迹:有的是在夺取盐矿的血战中英勇无畏;有的是在防御泽部落连番进攻时提出关键建议;有的是改进了渔网编织技术,大幅提升了捕鱼效率;有的是在“喀喇”天灾后,不眠不休协助重建家园……这些名字与事迹,由巫、阳歌、岩灵以及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包括黑石部落的鸦祭骨)共同评议得出,过程公开,结果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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