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法律的重量
“汉城”的宏伟构想点燃了全部落的激情，但在那夯土城墙筑起之前，另一项同样重要的基石，必须先稳固地奠定——那便是秩序的基石，《汉约》。
在巫的主持下，一场简单却庄重的仪式在营地中央举行。数块精心打磨、拼接而成的巨大木板被竖立起来，上面由绘和几位手巧的工匠，用烧黑的木炭混合兽血调制的颜料，将《汉约》的正式条文，一笔一画、工工整整地镌刻其上。
虽然文字仍是象形与指事符号为主，但条理清晰，分类明确。盗窃、斗殴、杀人、背叛、奖赏、抚恤……各种行为的界限与后果，白纸黑字（或者说黑字褐板），公之于众。
阳歌站在木牌前，面对全部落的族人，声音洪亮，传遍四方：“从今日起，这就是汉部落的《汉约》！它不是我和巫，或者任何头领随口说的话，它是刻在这里的、不变的规矩！无论老人新人，无论狩猎队还是工匠，无论是谁，行事之前，都要想想它！触犯了它，就要受到上面写明的惩罚！遵守它、有功于部落，就能得到应有的奖赏！它，就是保障我们每一个人，能在这片土地上公平活下去的依靠！”
族人们仰望着那刻满符号的木牌，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好奇。对于许多新加入的、来自巨鹰的流民而言，这种将规则明文公布的做法，本身就充满了震撼和吸引力。这意味着裁决不再完全依赖于首领的个人喜怒，有了可以预期的标准。
然而，法律的真正重量，并非来自于刻在木板上的符号，而是来自于它被第一次严格执行的那一刻。
就在《汉约》颁布后不久，一起冲突便发生了。
冲突双方，一方是较早加入汉部落、性格憨直但有些急躁的猎手石根；另一方则是新近从巨鹰废墟吸纳来的青年黑牙，性格同样倔强，且对周遭环境还带着一丝敏感和戒备。
起因是为了争夺工坊区新打造出来的一把铁制柴刀。物资虽然比以前充裕，但好的工具依旧紧俏。两人几乎同时看中，言语不合，便从争吵升级为推搡，最后石根怒火上头，抄起旁边一根木棍，狠狠砸在了黑牙的胳膊上。只听一声脆响，黑牙惨叫倒地，胳膊显然骨折了。
事情迅速闹大，被巡逻的战士制止，并直接报到了阳歌那里。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这是《汉约》颁布后的第一个严重案件，涉及新老成员的敏感关系，如何处理，将直接决定《汉约》在人们心中的分量。
阳歌没有拖延，立刻在议事棚前公开审理此案。他让双方分别陈述经过，又询问了在场的目击者。事实清晰，证据确凿，石根故意伤人致重伤，无可辩解。
石根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下：“首领，我……我一时糊涂，我认罚！求您看在我为部落猎过那么多猎物的份上，从轻发落！”他试图用过去的功劳换取宽恕，这是部落时代常见的思维。
黑牙则捂着胳膊，满脸痛苦和不忿，却不敢多言，只是紧张地看着阳歌。
所有族人都紧张地看着阳歌，尤其是新成员们，他们想知道，这位首领是否会偏袒“自己人”。
阳歌面色沉静，他先让人带黑牙去巫那里接受治疗，用好药，确保胳膊能完好恢复。然后，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刻着《汉约》的木板上。
“石根，”阳歌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为部落立过功，部落记得，奖赏早已给过你。但功劳，不是你今天殴打同伴、致人重伤的理由！功过不能相抵！”
他指向《汉约》木板上关于“斗殴致伤”的条款：“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汉约》面前，没有老人新人，只有对错！你触犯了《汉约》，就必须受罚！”
石根浑身一颤，绝望地低下了头。
“依据《汉约》！”阳歌朗声宣布，“石根，故意伤害同伴，致人重伤。判：一，罚没你未来三个月的狩猎所得和配给肉食，用于补偿黑牙养伤期间的营养所需；二，罚你为部落额外服‘劳役’六个月！负责清理公共厕所、挖掘排水沟最脏最累的活！何时完工，何时刑罚结束！期间若有再犯，加倍严惩！”
这个判决，既严厉又充满了智慧。罚没物资补偿受害者，体现了公平；服劳役而非肉刑或驱逐，既惩罚了罪犯，又为部落的建设提供了劳动力，还给了其改过自新的机会。尤其是“清理公共厕所”这一项，在这个时代，堪称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惩戒。
石根听完，愣了片刻，随即重重磕头：“谢首领……谢《汉约》……我认罚！我一定好好干活赎罪！”他宁愿接受这种有期限的、能为部落做事的惩罚，也害怕被驱逐或处死。
另一边，被人搀扶着的黑牙，听到这个判决，眼中的不忿也消散了，反而露出一丝宽慰甚至是不好意思。他得到了治疗和补偿，而打人者受到了公开、公正的处罚，这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被尊重和被保护感。
阳歌走到场中，目光扫过所有新老族人：“你们都看到了！《汉约》不是刻着玩的！今天，受罚的是石根，一个老族人！明天，无论是谁，触犯了《汉约》，一样要受罚！同样，无论是谁，只要遵守《汉约》，努力为部落做贡献，就能安心生活，得到奖赏和保护！这就是汉部落的规矩！”
“好！” “首领英明！” “《汉约》公正！”
新老族人纷纷发出由衷的赞同声。尤其是新加入的成员，他们亲眼看到首领不偏不倚，依法而断，心中那份忐忑和隔阂顿时消减大半，对汉部落的归属感和安全感油然而生。他们意识到，在这里，只要守规矩，就能真正获得公平和安全。
石根第二天就扛着工具，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开始了他的劳役。而黑牙在伤好后，反而有时会去帮忙干点轻活，两人之间的芥蒂竟在共同的劳动中渐渐化解。
法律的重量，第一次通过一次公正的判决，真实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上。它带来的不是恐惧，而是更深的秩序感和对未来的信心。汉部落，正在告别原始的混沌，迈入一个有法可依、有章可循的新阶段。
第二百一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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