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如石的全面报告
定澜王的尊号响彻云霄，治水成功的庆典余温尚存，但汉部落的最高决策层却已必须将目光从内部的辉煌成就，投向外部那广袤而未知的天地。探索东南的侦察队长如石，及其带回来的关于“亳”邦的重磅情报，如同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在每一位元老的心头。
议事大厅内，气氛庄重而略显压抑。阳歌——如今的定澜王——端坐于主位，两侧是元老会全体成员：巫、岩灵、坚手、稷、坚骨、绘，以及因功新晋的勐和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风尘仆仆、面色凝重的如石身上。
如石站在中央，身前的地面上摊开着绘根据他口述精心绘制的大型地图和场景草图。他没有急于开口，而是先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再次整理那庞大而令人心悸的见闻。
“王上，诸位元老。”如石的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那是长期潜伏紧张和巨大信息冲击共同作用的结果，“属下奉命探查东南‘亳’邦，历时两月余，现已返回。所见所闻，远超预期，兹事体大，不敢有丝毫隐瞒或夸大，现将详情禀报。”
他首先指向地图上标注出的巨城位置，开始了条理清晰的汇报。
“其一，实力强大，尤以青铜为最。”如石的语气极其肯定，“其国拥有规模骇人的青铜工场，冶炉不下百座，并非单靠人力，而是借用水力驱动巨囊鼓风，效率远超我部。其铜锭、锡锭堆积如山，储备极丰。更有大量工匠专司铸造，所见巨鼎之范，规模惊人，非为实用，恐为祭祀或彰显权威之重器。”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据此估算，其青铜年产量，恐百倍于我部乃至更多。其军士皆披统一赭色服饰，持制式青铜戈矛，行列整齐，训练有素，绝非寻常部落战士可比。”
这番话让在场众人，尤其是坚手和岩灵，脸色变得无比严肃。百倍的青铜产量和专业化军队，这是一个令人绝望的实力差距。
“其二，组织严密，等级森严。”如石继续道，声音低沉了几分，“其国似有严苛律法与社会层级。工场劳作之人，大多面黄肌瘦，身带鞭痕，行动麻木，如同牲畜，被持鞭监工严密看管，应为奴隶或最低等阶之人。监工之上，又有服饰稍佳之工匠，再之上，便是巡逻之赭衣军士，以及城中可见之乘车乘舆、衣着华丽之贵人。层级分明，壁垒森严，上下之间，宛若鸿沟。”
这与汉部落目前虽然也有等级、但相对开放、上升通道并未完全堵塞的社会结构形成了鲜明而可怕的对比。
“其三，文化深厚，却显僵化。”如石指向绘根据他描述复原的饕餮纹饰，“其建筑、器物之上，广泛雕刻此等威猛狰狞之兽面纹，充满神秘威压之感。城中建有极高之土石祭台，宏伟华丽，祭祀活动恐为其国之大事。其语言……”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露出困惑，“与我等语言确有微妙相似之处，某些发音近乎一致，但整体却又难以互通，仿佛同源而异流，年代久远已生隔阂。其文化积淀深远，但观其社会运转，似一切皆循旧制，奴隶世代为奴，兵士世代为兵，难有变动，缺乏活力。”
“其四，对外态度，警惕而优越。”如石最后总结道，“其边境巡逻频繁，关卡检查严密，对非其族类警惕性极高。虽未与我等直接接触，但观其士卒眼神、贵人做派，皆带有一种居高临下、视周边如蛮夷的优越之感。其国力虽强，重心似乎向内而非向外，满足于自身体系运转，但对任何可能的外部威胁，必持强硬态度。”
汇报完毕，大厅内陷入长久的沉默。空气沉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如石带来的，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征服或结交的普通邻居，而是一个拥有成熟文明、强大武力、严密组织却又内部凝固、对外高傲的庞然大物。
良久，坚手才涩声开口：“百倍青铜……水力鼓风……这……如何能敌？”
稷面露忧色：“其民若皆如奴隶，则其动员之力，恐亦远超我等。一旦为敌，彼可倾国而来，而我等须全民皆兵，方能勉强应对。”
勐年轻气盛，却也能看清实力差距，握紧拳头：“其军阵严整，非乌合之众。”
最终还是如石给出了他的核心判断与建议，这也是他一路深思熟虑的结论： “王上，诸位元老。依属下浅见，‘亳’邦实力深不可测，绝非目前我汉部所能正面抗衡。其国犹如一棵根深蒂固、枝繁叶茂却又内部开始僵化的古树。然，瘦死骆驼比马大，其积威犹在，实力犹存。”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阳歌：“故，属下冒死建言：我汉部当下之策，当暂避其锋芒，绝不可轻易与之发生冲突，甚至需谨慎接触，避免引起其过度关注和敌意。当务之急，乃是利用治水成功带来的安定与发展契机，加速自身发展！”
“加速冶炼更多的铜铁，打造更强的兵器铠甲！” “驯养更多的战马，操练更精的骑兵！” “开垦更多的田地，积累更多的粮草！” “吸引更多的人口，壮大我部的根基！” “唯有当我汉部也成长为枝繁叶茂的大树，拥有足够的实力和底气时，方能与之为邻，或战、或和，方可掌握主动！”
如石的报告，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刚刚因巨大成功而有些发热的汉部落高层头上。它清晰地定义了一个强大而潜在的“对手”，瞬间再生悬念，将故事的焦点从内部建设，引向了外部那更加广阔、也更加危险的舞台。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投向了沉思中的定澜王。下一步的国策，将取决于他的决断。
第三百一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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