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亳邦的“边民”
东陲营的建立,像一颗楔子,被勐和他的拓荒队牢牢钉入了东南方向的肥沃河谷。过程远比预想的顺利,此地果真如侦察所言,水草丰美,却人烟稀薄。他们依山傍水,用带来的先进铁器砍伐林木,挖掘壕沟,夯实寨墙。坚手挑选的工匠们效率极高,不过月余,一座兼具防御与居住功能的木质营寨已初具规模。开垦出的黑土地在阳光下泛着油光,播下的种子正贪婪地汲取养分,静待破土。
勐谨记父亲的嘱托,将大部分人手用于生产和建设,只派出小股最精干的侦察小组,像谨慎的触角,向着更东南的方向,即“亳”邦可能存在的区域,进行轮番的、隐蔽的探查。他们昼伏夜出,利用森林和地形隐匿行踪,记录着河流走向、兽群踪迹,以及任何一丝人活动的痕迹。
然而,第一次接触的到来,却并非源于主动的侦察。
那是一个雾气氤氲的清晨,河谷里的水汽尚未完全散去,如同轻纱般缠绕在新绿的田垄与林间。负责在营地外围警戒的民兵战士岩爪,率先听到了下游河湾处传来的、细微却异于鸟兽的窸窣声。他立刻发出预警的鸟鸣信号。
勐迅速带人悄无声息地潜行至河岸边的灌木丛后,透过枝叶的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下游浅滩处,影影绰绰有七八个人影。他们正佝偻着腰,在河边的卵石滩和灌木丛中艰难地搜寻、捡拾着干枯的树枝。看清来人的模样,即便是经历过与巨鹰城邦残酷战争的勐,心头也不由得一紧。
这些人,与其说是人,不如更像是一群会移动的骨架。他们个个瘦骨嶙峋,身上所谓的“衣物”仅仅是些破烂不堪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麻布片,勉强遮体,露出下面黝黑而布满新旧伤痕的皮肤。他们的脚上大多没有任何鞋履,被尖石和水流泡得发白溃烂。每个人脖子上,都套着一个粗糙的、深色的木枷或藤圈,仿佛牲口的轭套,限制了他们的行动,也标明了他们的身份——奴隶。
他们的动作麻木而迟缓,眼中没有任何光彩,只有一种被苦难磨蚀殆尽的空洞和深深的畏惧。偶尔有监工的呵斥声从稍远处的林边传来,那里站着两个腰挎骨刀、手持皮鞭的男人。这两个监工衣着稍好,是粗糙的鞣制皮裙,神情凶悍而懒散,显然不认为这偏僻之地会有什么危险,只是不耐烦地催促着那些奴隶加快速度。
是亳邦的人!而且是处于其社会最底层的采薪奴隶!
勐的心跳加快了。父亲的话在他耳边回响:“避免冲突…但若遇袭击,则务必雷霆反击…非到万不得已…” 眼前的情况,显然不属于“万不得已”。这些奴隶和监工,似乎只是例行公事地来到这片他们视为无主的边缘地带收集柴火。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勐心中升起。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亳邦,还有什么比从这些备受压迫的底层人口中窥探更隐蔽的方式?强硬掳掠风险太大,极易暴露。那么……交换?
他迅速低声下令:“岩爪,回营地,取一小陶罐细盐来。快!其他人,埋伏好,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准现身!弓手准备,瞄准那两个监工,若他们有异动,即刻射杀!”
命令被无声而迅速地执行。
不久,岩爪带着一个巴掌大的小陶罐返回,里面是汉部落用新法炼制、雪白细腻的食盐,在他们看来是寻常之物,但对于外部落而言,往往是珍贵的硬通货。
勐深吸一口气,将身上的石斧和匕首交给同伴,只拿着那罐盐,示意其他人保持隐蔽。他整理了一下情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具有威胁性,然后故意弄出一些脚步声,从灌木丛后走了出来,走向河滩。
他的出现,瞬间打破了河滩的平静。
那些采薪的奴隶如同受惊的林鼠,猛地瑟缩在一起,手中的干柴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惊恐万分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穿着怪异(麻布衣裤,脚踩草鞋)却明显健壮有力的陌生人。他们下意识地跪伏下去,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连头都不敢抬。
远处的两个监工也猛地警觉起来,唰地抽出骨刀,厉声呼喝着勐听不懂的语言,但其中的警惕与威胁意味不言自明。他们快步向这边走来。
勐停下脚步,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他目光扫过那些恐惧的奴隶,然后看向走来的监工,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尽量和善的笑容。他指了指地上的奴隶,又指了指他们捡拾的柴火,然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恶意,不是来抢夺资源的。
接着,他举起了手中的小陶罐,慢慢打开盖子,将里面雪白的食盐展示给他们看。他用手指蘸了一点,放入嘴里尝了尝,然后做出一个“吃”和“美味”的表情。最后,他指了指奴隶们刚刚掉落的一个破旧的、歪歪扭扭的粗陶水罐——那是他们用来盛水的器皿,工艺极其粗糙,甚至比不上汉部落最早烧制的陶器。
他的意思很明显:交换。我用盐,换你们的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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