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听说了吗?刘沛公前几日被首席单独召进未央宫了!深更半夜进去的,天快亮才出来!”
“真的假的?因为啥事啊?是不是前阵子那些谣言……”
“嘘——小声点!这事儿可不敢乱猜!不过啊,我看刘沛公出来的时候,脸色可不太好,往常那笑呵呵的模样都没了。”
“要我说,也是该管管了!联邦对咱们不薄,平价粮铺也开了,税赋虽然重些,可萧尚书不也说了,等熬过这阵子就好……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忒伤人心!”
“是啊,刘沛公这人吧,本事是有的,东胡那边不是治理得挺好?就是这心思啊……唉……”
市井间的议论,如同初春的冰面,看似平静,底下却已暗流涌动。
宫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将两道拉长的影子投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
刘邦垂手站在下首,依旧是那副略显随意的站姿,只是平日里挂在脸上的三分笑意收敛得干干净净,额角甚至渗出些许不易察觉的细汗。他偷偷抬眼,飞快地瞟了一眼御案后那个玄色身影。
嬴政没有批阅奏章,也没有看舆图,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平静,却像昆仑山巅的积雪,带着亘古的寒意,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人心最隐秘的角落。
没有斥责,没有质问,这沉默反而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让人窒息。
良久,嬴政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
“刘季。”
没有称沛公,没有称副执政,只是这两个字,让刘邦心头猛地一跳。他连忙躬身,语气带着十二分的恭敬,甚至有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臣在。”
“东胡边境,五市监经营得不错。”嬴政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商路畅通,部族安抚,税收增了三成。你,有功。”
刘邦心里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更加紧绷,头垂得更低:“臣不敢居功,全赖首席信任,联邦威德,将士用命,臣……只是尽了本分。”
“本分?”嬴政轻轻重复了一遍,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御案光滑的桌面,发出清脆的微响,“你的本分,是什么?”
刘邦喉结滑动了一下,感觉后背的衣衫似乎有些湿了。他斟酌着词句:“臣……臣的本分,是为联邦效力,为首席分忧,为……为天下百姓谋一份安稳。”
“为百姓谋安稳……”嬴政的目光似乎掠过刘邦,望向殿外沉沉的夜色,“所以,你就纵容,甚至默许,那些蛀虫囤积居奇,让龙编城的惨状尚未平息,启明城的民心又起波澜?这就是你为百姓谋的安稳?”
噗通!
刘邦直接跪了下来,不是做戏,而是那股无形的压力让他膝盖发软。他没有辩解,没有推诿,反而以头触地,声音带着一种市井之徒特有的、光棍式的坦诚和懊悔:
“首席明察!臣……臣有罪!臣驭下不严,约束不力!只顾着在东胡那边打开局面,却疏忽了对家族旧部和依附之人的管束!以至于让吕泽那混账东西,利令智昏,做出了此等损害联邦、辜负首席信任的蠢事!臣……臣难辞其咎!”
他抬起头,脸上是真切的悔恨(至少看起来是),甚至眼圈都有些发红:“臣出身微贱,不比萧尚书、张尚书他们知书达理,懂得大道理。臣就知道一点,首席给了臣机会,让臣这乡野匹夫也能位列联邦核心,参与这开天辟地的事业!臣心里,是感激的!也是真想跟着首席,跟着联邦,干出一番名堂,让咱们华夏百姓,真能过上好日子!”
他捶了捶自己的胸口,砰砰作响:“可臣……臣有时候眼皮子浅,耳朵根子软,被下面那些人一糊弄,被那些蝇头小利一迷糊,就……就忘了初衷!走了歪路!臣有负首席厚望!请首席……重重责罚!”
这一番话,姿态放得极低,认错认得干脆,表忠心表得激烈,甚至带着点市井无赖认错时特有的“自污”和“捶胸顿足”,将“能屈”二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嬴政静静地看着他表演,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丝毫情绪。他没有叫起,任由刘邦跪在那里。
“刘季,你可知,朕为何用你?”嬴政忽然换了个话题。
刘邦一愣,小心翼翼答道:“臣……臣不知。”
“因为你够俗,够真,也够聪明。”嬴政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一把解剖刀,精准地剥开刘邦的伪装,“你懂得市井小民想要什么,懂得如何跟三教九流打交道,懂得在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东胡之事,证明朕没看错人。”
刘邦心中稍定,但不敢接话。
“但你的聪明,用错了地方。”嬴政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得冰冷,“联邦初立,内忧外患。沈无咎在暗处虎视眈眈,星纹之谜悬而未决,六国余孽、宗室旧怨,如同野草,烧之不尽。此时此刻,联邦需要的,是上下同心,是众志成城!而不是内部倾轧,互相拆台!更不是有人为一己之私,动摇国本,撕裂民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