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主任的办公室里,田仁义开始了他的表演。到底活的岁数大,田仁义很明白正话反说的道理。当着领导的面儿,田仁义一再夸赞吴永贵是个办实事的,不仅给自己的村子挣了好处,还给附近的村子解决了大问题。
他又夸赞着苏淮的手艺好,打家具都见不着钉子,新鲜的花纹比甚都好看。还说他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就莫见过这么巧的木匠……
田仁义看着领导的脸色越来越青,他才心满意足地告辞要离开。在走之前,他还一再嘱咐领导,对吴永贵这样的好支书,一定要表扬,一定要把人民的心声传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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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仁义这边刚走,领导就召开了一个会议,会议的主题就是,警惕资本主义冒头。
等领导把大湾村木工坊的事说开之后,与会的人纷纷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有人说人家不是单干,是集体的形式,没有理由干预他们。
有人说这就是典型的资本主义,要把人抓起来,狠狠地刹一刹这股风气。要不然别的村有样学样,那不就成了任意买卖了么。
……
会议室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一时争论纷纷,迟迟统一不了意见。
公社的主任越听越烦,他拍了拍桌子,于是大家很顺从地闭上了嘴。
“你们讲了那么多,正经的主意莫几个。下面俄说几点。这第一……”
主任刚开口说话,就见外面冲进来几个中年人。主任的秘书,带着几个人追在他们后面。
“俄都说咧,主任在开会。你们这……”办事人员跟着进了门,嘴上还在埋怨着这些闯会场的人。
“主任,他们是木工坊的工人,说有事情要向你举报咧。”
“又是木工坊?你们有什么事情慢慢说。你们出去吧。”主任现在听到木工两个字,脑仁就痛。但是为了表示他是愿意听从群众意见的,挥手撵走了办事员,把这几个木工留了下来。
“主任,你可得给俄们当家作主。大湾村私自开木工坊,这可不行……”领头的工人,显然一肚子气,一句客套都没有,上来就是告状。
原来昨天田仁义走了之后,这几个人虽然一肚子的气,但人都跑了,他们也就没多想。
可是今天上午,来了两拨买家具的,居然眼神和动作里带着嫌弃。
追问之下才知道,感情是他们在自己村里没抢到名额,只得来公社里看一看。可是对比一下,跟大湾村打出来的东西,差距太大了。
木工坊的人如何能咽下这口窝囊气,直接找到了革委会来告状。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大湾村搞木工坊,这不是要让我们公社里的木工坊没活路了嘛。
把木工坊里的工人打发走之后,主任扫了扫与会的人,然后开口说道:
“看到了么,也听到了么。他们已经影响到了公社里公家的木工坊,这正常么?显然很不正常。再说咧,他们开工坊,有没有报到公社里来?显然,这件事我是不知道的。想来你们也莫人知道吧。且不论别的,就说他们的这个自由散漫,那是绝对不允许的……”
主任滔滔不绝地讲了足足一个小时,心里这才舒坦许多。
不过,鉴于与会的人员意见还是不统一,于是主任做出决定,明天早上,就此事再进行一次讨论。
主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喝了一口办事员泡好的茶,桌上的电话就响了。主任不急不慢地又喝了口茶,然后才拿起听筒。
“喂,哪一位。”
“……”
听到对方的自报家门,主任赶紧站起身来,他的腰还微微有点躬。
“方秘书,有事请讲。”
“……”
“好好,我知道了……对大湾村的支书,我们一定表扬。刚才我们还开会讨论来着。就是莫定下来……会上有人反对,认为他们这是自由主义。我已经对他们做出了批评。你放心,明天我再召集开个会,一定再狠狠批评他们。……”
放下电话,主任长出了一口气。
“俄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吧。大湾村的支书姓啥嘞?对咧,姓吴。怪不得村民找来要求表扬他嘞,原来他上面有人。今天来的那个人,也是个会拍马屁的……”
主任喝着茶水,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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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社里开会的时候,吴永贵酒足饭饱地回到大湾村。他过家门而不入,直接来到了村后的木工坊。
苏淮看到吴永贵,赶紧放下手里的活,来到院门外。
爷俩趷蹴在一旁,小声地嘀咕着。
“苏淮娃,冯通说这事既然已经被人捅到了公社,那他可能就压不下去咧。”
“……”苏淮歪嘴坏笑看着吴永贵,没吭声。
“通娃还说咧,虽然咱们办的是集体的事,可也算是跟着公家对着干。恐怕咱们得有麻烦。”
“……”苏淮仍旧一脸的坏笑。
“你咋一点都不急咛?”吴永贵受不了苏淮这个态度。
“永贵叔,要是真莫办成,你现在也就不会回来咧。闻闻你身上的味儿,晌午在城里莫少喝吧。你一个长辈日哄俄就莫意思咧。”苏淮不紧不慢地说着,脸上的坏笑就没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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