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陈钢乐意不乐意,反正苏淮是下定了决心。他现在感觉天天被束缚在机械厂里,很不自在。
中午吃过饭之后,他专门跑了一趟保卫科,找到正坐在办公室里休息的孙守明。他把自己的打算讲给他这个舅听。
“大淮,你真想好了?你离开了机械厂,可就再没机会回来了。”孙守明很严肃地问着苏淮。
“想好了。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手艺。靠着这个手艺,我也能把这个家养起来。再说了,我弟要是没这份工作,他还不知道得分哪儿去呢。”
“行,既然你想好了,也是一心为你这个家好。我就答应你了。安心回去上你的班儿,等我问好了之后,再叫你带上小洛来办手续。”不用苏淮开口,孙守明自己就应承下来了这件事。
这对于苏淮来说,是个意外。他本想着让孙守明帮着问问,好不好把工作转给弟弟,没想到他答应包办。那自己可就太省事了。
“舅,那就太谢谢你了。”
“也是你的机会好,这老李上台当了正科长,我和朱科长的关系也还算不错。估计我出面,他们俩能卖给我一个人情。要是换个岗位你试试。我都不敢想。”
“舅,你现在都当副科长了。谁还能不给你面子。”
“得了吧。脸面越用越薄。小子,记住你舅我的这句话。”
“那是当然。不过咱爷俩之间可不会越来越薄。”苏淮拍着孙守明的马屁。
“滚你的吧。我跟你有什么交情,我还不是看我姐的面子,看我二哥的面子。”
……
————
孙守明办事痛快,第三天下了班,李明德就非得拉着苏淮出去喝酒。顺便还叫上了黄忠发,这位苏淮的师父。
和他们一起去的自然有孙守明,还有另一个重要的人物,劳资科的朱北海。
按说苏淮要办事儿,自然是他花钱请客。但孙守明怎么可能让外甥掏钱,他把苏淮推到了一边儿,自己把钱付了。
酒菜上来之后,苏淮一一敬着酒。几位长辈看着孩子如此懂事,心里也微微有些酸。
“大淮,你要是能早两年来机械厂就好了。凭我手里的一点小权力,正好借着建分厂的机会,把你调过去锻练上一段时间,不用多,两年,我保证调你回来,一回来就是干部。”朱北海首先感慨道。
“朱叔,我这样已经就很好了。要是没这个机会,我还得在西北喝风呢。”
“傻孩子,你没听懂你朱叔的话。他的意思是说,你要是早进厂,这次建分厂空出来的名额,就能给你家挤出来一个了。那时候你不在,再加上你爸的问题没查清。所以……”黄忠发继续教着徒弟。
“时也命也运也,我已经很知足了。”苏淮强装感慨。
如果在进厂之前,能搞到两个名额,苏淮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什么条件也都敢应。但是现在,不行。因为他受不了。
“黄叔,我弟弟进厂,还能不能跟您当徒弟?”苏淮看着一起来的几个人,他试探地问了一句。
“你说呢?傻孩子,喝酒。”黄忠发笑骂了一句。
……
一帮大男人,酒越喝越多,感情越喝越厚。很快李明德就真喝多了。
他搂着苏淮的肩膀,一会儿夸赞苏淮是个好孩子,一会儿感叹二哥走得早。
“李叔,借着这个机会,我想问您一件事儿,行吗?”苏淮心中一直有好大的疑问。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其实在座的都不知道,我本来也不想说。但今天不说又觉得憋得心里难受。”李明德话讲到这里,又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仰头看了看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了心情。
大家就听到李明德缓缓地说道:
“大家怎么想我这个人,我心里门儿清。但我自问我的良心还没有坏到狗都不吃。我比二哥苏明安晚两年进的厂。那时候机械厂又破又小,我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办事员儿,一个月拿着二十多块钱的工资。其实那时候也挺不少的了。”
“二哥那时候早就从部队转业,进了厂就是正科级干部。一个月拿着一百多块钱。按说一个干部,一个办事员儿,八竿子也打不在一起。结果还真就碰到了一起。那是五七年的冬天,我刚上班儿一年不到。大淮,你那时候两岁了,我也是那时候抱过你。”
李明德讲到这儿,又重重地拍了拍苏淮的肩膀,“真快,转眼你都快二十喽。”
感叹完日月穿梭,李明德继续说道:
“那年冬天,我妈病了。我对象那时候也住在了我家里,巧得是她也快不行了。我把这娘俩送医院里,好家伙,一天就干掉五块多。家里当时就我一个人挣钱,又正操办着婚事儿,存的那点钱也用得差不多了,哪还有余钱给两个人看病。能借的我都借了,可我一个小办事员,谁拿正眼看我一眼。借钱难呀。”
讲到这里,李明德回想起那时的难处,他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他一抹脸,然后又灌了一口酒,缓缓了神儿,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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