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淮套话的时间里,孙统万正忙着给自己的大姑、表弟端茶倒水。
苏淮走进屋来,一把拉住这位比自己大了八岁的表哥,张嘴就说,“哥,现在不是喝水说闲话的时候,我妗子呢?我会看病,我先给我妗子瞧瞧。”
孙统万虽然不太相信自己的表弟,但毕竟表弟也是好心,他没法拒绝。更何况大姑都来了,瞧瞧自己母亲的病情,也是应当应分的。
此时孙氏才知道,自己的嫂子病了。
她没等侄子招呼,一头就钻进了里屋。苏淮也随着母亲进到里屋来。
里屋昏暗,苏淮仍然一眼就看出了妗子的病情。他不由地吸了一口寒气,腿肚子也有点哆嗦。
“大哥,大哥,赶紧找车。咱哥俩赶紧送我妗子去医院。”
“大淮,这就不用了吧。一点儿小病,躺躺就好。”孙统万满脸都是难色。
“你糊涂。赶紧的,再晚一晚,说不定……”后面不忍的话,苏淮没说出口。
“大淮,你真瞧出来什么了?你妗子到底得的什么病?”孙氏看到嫂子咬牙切齿的模样,误以为这是嫂子痛得受不了。
她是不知道,这明显就是面部肌肉痉挛,造成的咬肌僵硬。
“大哥,我问你,我妗子这样几天了?是不是干活的时候,身上被割伤了?”苏淮没有回答母亲,而是焦急地问着表哥。
“大淮,不会真有事儿吧。”孙统万仍然含糊着。
“你快回答我的话呀。回头要是出了大事儿,你就是大不孝!你快说!”苏淮真急眼了,声音又高又硬。
“我娘这样三四天了。前几天去割羊草,说是割到了手。”孙统万见苏淮面色不豫,他不也再怠慢,赶紧把实情说了出来。
苏淮听完之后,赶紧走到妗子的床前,伸手就去摸老人的后背。感觉到后背很硬之后,苏淮更加确认自己的诊断。于是苏淮又催促着自己的表哥。
“大哥,快去医院。”
“可……可……”
“可什么可。有难处就说!”
“家里没什么钱了。”孙统万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话里带着无奈,带着羞愧。
“去备车,钱我有。快!”
孙统万不敢再怠慢,急忙去大队上借来板车,推进了院子里。他的媳妇也赶紧拿出家里的被褥,铺在板车上。
苏淮双手一用力,就把自己的舅妈抱在了怀里,快步把她放在车上。
苏淮双手拉着车就要朝着外面走,走之前还不忘了回头叮嘱母亲,“妈,你就在这等着我们。搞不好今天走不了。”
“你们快去吧。”孙氏催着儿子。
还没有出门,就见孙守山急急忙忙赶回来。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灰乎乎的小纸包。一见苏淮来了,而且还是这个架式,他不明所以。
“大淮来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大舅,我妗子得了破伤风。得赶紧去医院,再晚上一晚,人就不好说了。大哥,咱赶紧走!”没时间客套,苏淮一边拉着车,一边和自己的大舅说了两句。
————
县城医院离孙家庄有近二十里路,苏淮和表哥紧赶慢赶,也拉了三个多小时。
医生稍微检查了一下,就赶紧把病人送进了抢救室。
坐在抢救室外面,苏淮这才得空擦擦头上的汗。
“大淮,我娘没事了吧。”孙统万现在心乱得很,把自己的表弟当成了主心骨。
“大哥,今天也就是我们来巧了。要不然……可能等不了一个礼拜,你……你就没娘了。”
“啊?!”
“你也真是糊涂。我妗子都这样了,你们也不知道送她来医院看看。就知道在家里躺着,这样的病能躺好?没钱就先找大队支呀,还不上就去城里找你姑,找我。我们就算再难,看病的钱还是能凑出来的……”
苏淮现在对自己的这个大表哥,满是埋怨。他知道农村人苦,也知道农村人大病死、小病挨这一事实。可这毕竟是自己的至亲,他于心不忍。
“村里人不都是这样嘛。现在还没到年底,家里哪有余钱来瞧病。到队里支钱,那就更不敢了。谁知道明年是个什么样,搞不好几年都还不上。再说我娘她也不愿意瞧病。咱们乡下人不经常手上腿上割口子,按点锅底灰,也就没事了。没想到我娘这次……”
听着老实巴交的表哥,懦懦地说着实情,苏淮彻底无语。他现在不是对自己的表哥无语,而是对这个时代悲哀。像表哥这样的人,天下休止千万。
他们也想看病呀,可是条件不允许呀。各种条件致使他们不敢进医院,不愿意进医院。
而这种想法的影响,一直要到新世纪。思维的惯性,任何外力都无法轻易改变。
想到这里,苏淮从兜里掏出来一小沓钱,塞进了表哥的手里。
“大哥,这些钱你拿着。”
“干啥,你这是干啥。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孙统万像绝大多数的农民一样,朴实里带着执拗。他肯定不会接受表弟没来由地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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