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堂那直戳心肺的诘问,像一阵凛冽的寒风刮走了凉亭内所有刻意维持的暖意。他拂袖而去的背影将一亭子的皇亲贵胄晾在原地,空气仿佛都随着他的离去而凝结。
南承钰僵坐在石凳上,脸上那副温文尔雅的兄长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底下铁青的脸色。
允堂最后那句话说中了他最心虚的地方。
他确实是奉了父皇隐晦的嘱托前来,意在缓和关系,探查允堂的真实状态,若能劝得他“回心转意”自然是最好。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以往看似温顺的十五弟,如今竟变得如此不留情面,直接将那层遮羞布撕得粉碎!
南承钰握着石桌边缘的手背泛白暴起青筋,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一股被轻视的怒火混合着挫败感,在他心头交织燃烧。
他南承钰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还是来自一个他向来不怎么放在眼里的弟弟!
“他……他这是什么态度!”十公主南承瑗最先反应过来,气得跺了跺脚,娇俏的小脸涨得通红,指着允堂离去的方向。
“三哥好心来看他,他竟如此不识抬举!简直……简直狂妄!”
十二公主南承琳年纪稍小,胆子也小,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得往后退了半步,紧紧攥住了身旁宫女的衣袖,大气不敢出。
南承瑜的脸色也有些难看,看着允堂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无奈的涩然。
他张了张嘴,想替允堂分辩两句,可余光看到南承钰那阴沉的脸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经此之前一事,他们间的裂痕,恐怕是再也难以弥合了。
“好了,十妹,少说两句。”南承钰压下心头的火气,声音恢复了平稳,却带着冷意。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褶皱的袍袖,目光扫过在场神色各异的弟妹,最后落在南承耀脸上。
“十一弟,你也看到了。不是为兄不念兄弟之情,实在是十五弟他……性情大变,油盐不进。我们此番心意,算是白费了。”
他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将所有的不是都推到了允堂的“性情大变”上。
南承耀嘴唇动了动,想到什么最终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南承钰不再多言,率先迈步走出凉亭。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上,来时的那点热闹和一点关切,此刻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满满的尴尬和一丝悻悻之色。
常德站在亭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叫苦不迭。
他看着诸位殿下公主们脸色不虞地离去,又望了望重华宫暖阁内室的方向,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位小殿下,如今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允堂径直回到北暖阁内室,反手关上了门,将那外面的喧嚣与算计彻底隔绝。
他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闭上眼。
允堂并不在意得罪南承钰,也不在乎那些兄弟姐妹会如何想他。
在皇宫里,他早已孑然一身。南承钰的出现,以及他那番惺惺作态的话语,只是再一次印证了他的猜测——南烁并未放弃掌控他的企图,只是换了迂回的方式。
他想用亲情来捆绑他?用兄弟姊妹来软化他?
允堂唇角上扬。
真是可笑至极。
他们之间,何曾有过真正的亲情?那些所谓的兄弟和睦,不过是建立在沙土上的楼阁,经不起半点风浪,不,甚至无需风浪,只需触及到核心的利益,便会瞬间崩塌。
太子是嫡子,是国本,是南烁和整个皇室需要共同维护的象征。
而他南允堂,从来都是那个可以被随时推出去牺牲的卒子。
允堂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秋意渐深,连天空都显得格外高远而冷漠。他想起东远,那个沉默寡言却始终护在他身前的侍卫。
他现在在哪里?是生是死?
南烁用东远的消息作为诱饵,牵动着他的神经,让他无法彻底心死,没法完全不顾东远。
他必须想办法。
硬碰硬不行,南烁是帝王,拥有绝对的权力和力量。示弱哀求?那更不可能,他早已失去了向那个人低头的资格和心气。
或许……只有表现出某种程度的“驯服”,南烁希望看到的“软化”,才能找到机会,才能换取谈判的筹码?
比如,像今天这样,偶尔见见那些“兄弟姐妹”,虽然过程令人作呕,但至少传递出一个信号——他并非完全封闭,他还在这个“圈子”里,尽管是带着一身尖刺。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自我厌恶。
他厌恶这种算计,厌恶这种步步为营。
乾元殿内,南烁正批阅着奏章,张敬轩轻声走了进来,垂首立在下方。
“陛下,璃王殿下他们……已经从重华宫离开了。”
南烁手中的朱笔未停,只在奏折上划下一道凌厉的红痕。“如何?”
张敬轩斟酌了一下就将凉亭内发生的事,包括允堂如何冷淡应对,一语道破南承钰的来意,以及最后毫不留情离去的情景,都客观地复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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