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国师的那场对话像一场骤雨,冲刷掉了最后一点虚伪的温情。
允堂不再每日枯坐窗前,开始在宫苑内缓慢地行走。东远沉默地跟在身后,像一道永远不会消失的影子。
南烁没有再踏足暖阁,也没有再传允堂去用那令人窒息的晚膳。
那场交易,随着国师的铩羽而归,似乎被单方面搁置了。
但皇宫内外无形的枷锁却收得更紧。
巡逻的侍卫经过暖阁宫的频率明显增加,宫人们更加噤若寒蝉,连常德汇报事情时,声音都比以往低语。
允堂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在某个午后,让东远找来一把钝旧的剪刀,亲自修剪起庭院中那几株濒死的菊花。
枯败的花枝在他手下被一点点清理,露出底下灰败的泥土。
东远想帮忙,被允堂用眼神制止。
“总要找点事情做。不然,会被这漫无边际的等待逼疯。”
允堂修剪花枝的模样,透过层层眼线,被一字不落地报到了紫辰殿。
南烁听着张敬贤的禀报,想象着允堂那双曾经执剑、抚琴的手,如今握着一把钝剪,在萧瑟的秋风中,对着几株死花费劲……。
南烁猛地将朱笔掷出,笔杆撞在蟠龙柱上,断成两截!
张敬贤跪伏在地,头深深埋下,不敢再说。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内侍慌张禀报。“陛下,北戎使团已至京郊驿馆,呈上国书,请求觐见!”
北戎!
这两个字浇熄了南烁心头此刻翻腾的燥怒,也让他从与允堂那无休止的对峙中短暂地挣脱出来。
北境强邻,多年来边境摩擦不断,此次突然派遣使团前来,用意绝非简单朝贺。
南烁眼神变得锐利。
他是帝王,江山社稷的重担不能卸下。
“传旨,依制接待,三日后,朕在麟德殿设宴款待北戎使臣。”
北戎使团入京的消息,在暗流汹涌的朝堂上激起了新的波澜。
各方势力的目光瞬间从重华宫那位被幽禁的皇子身上移开,投向了驿馆和即将到来的宫廷夜宴。
允堂自然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是南承瑜带来的。
这位五哥再次来访重华宫,神色比上次更加复杂,还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焦灼。
他不再试图扮演兄友弟恭的和事佬,摒退左右后,直接对允堂道。
“允堂,北戎使团来了。领队的是他们的左贤王,呼衍灼。此人……骁勇善战,更兼狡诈多疑,绝非善类。”
允堂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炭火,火星在他苍白的指尖跳跃。
“五皇子是来告诉我,朝中需要集中精力应对外敌,让我安分些,别再给陛下添乱?”
南承瑜被他一语道破心思,脸上有些挂不住。
“允堂,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可眼下不是置气的时候!北戎狼子野心,此次前来必有所图。若因内院不稳而让外敌钻了空子,损害的将是整个南朝的国本!”
“国本?”允堂抬起眼,眸中是一片冰冷的荒漠。“太子殿下不是好好的么?有陛下和满朝文武在,何须我一个废人操心国本?”
“你!”南承瑜气结,他看着允堂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终于有些按捺不住。
“允堂!你就非要如此吗?父皇他……他如今也不好过!你就不能……”
“不能。五皇子,请回吧。北戎之事,与我无关。”
南承瑜看着他决绝的侧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知道,再说下去也是徒劳。
他重重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待他走后,东远从阴影处走出,低声道。“殿下,北戎此时前来,恐怕……”
“恐怕什么?”允堂将手中的铁钳扔进炭盆,发出一声轻响。“恐怕是来看热闹的,还是想来趁火打劫的?”
允堂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无论他们想做什么,都与我们无关。我们现在,只是看客。”
话虽如此,但他眼底深处,却有一丝极难察觉的幽光闪过。
北戎……这个变数的出现,应该刚好可以打破眼下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麟德殿夜宴,灯火辉煌,觥筹交错。
南烁高坐主位,身着十二章纹冕服,威仪天成。他脸上带着帝王应有的雍容与威严,与三日前在乾元殿失控的模样判若两人。
南承瑾坐在他下首,眼神低垂,想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其余皇子、重臣分列两侧,气氛看似热烈,实则暗藏机锋。
北戎左贤王呼衍灼,是一个年约四十的彪形大汉,高鼻深目,髯须虬结,穿着一身北戎贵族的貂皮锦袍,举止间带着草原民族的豪放与不加掩饰的野性。
他举杯向南烁敬酒,声音洪亮,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尤其是在太子和几位年长皇子身上停留了片刻。
“南皇陛下,我北戎王仰慕南烁文化久矣,特命本王前来,一为修好,二来……”呼衍灼话锋一转,眼中精光闪烁。“听闻南皇陛下膝下有位十五皇子,天纵奇才,文武双全,素有‘麒麟子’之美誉。我王心向往之,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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