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或者说,这个实验室,似乎被困在了一个由记忆和坍缩的宇宙构成的孤岛上。
藻荇走到观察窗前,凝视着那条光河。它并非静止,仔细看去,能看到光芒内部有极其细微的流动感,如同缓慢旋转的星云,又似静谧深海中发光的浮游生物群。它没有散发出任何已知的辐射或能量信号,只是存在着,以一种超越她理解的方式。
一种强烈的直觉击中了她——这条光河,与她和乱鸣被抹除的记忆,有着最直接的关联。它不仅仅是“象征”,它可能就是那些被抽离的“存在”本身,在更高维度上的显化。
就在这时,医疗床的方向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呻吟。
藻荇猛地转身,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白色的无菌单动了一下,被一只略显苍白的手掀开了一角。乱鸣……不,现在这个拥有着乱鸣身体的人,缓缓坐了起来。她揉了揉太阳穴,脸上带着刚睡醒般的惺忪和困惑,环顾着四周。
她的目光扫过冰冷的医疗仪器,扫过庞大的环形对撞机结构,最后,落在了站在观察窗前的藻荇身上。
那双眼睛,清澈,明亮,恢复了健康的光彩,甚至比藻荇记忆中病重之前更加充满生机。但是,里面没有了缠绵病榻的痛苦,没有了面对死亡的恐惧,没有了与她相知相爱的柔情,也没有了最后时刻那洞悉一切的悲伤与温柔。
只剩下纯粹的、陌生的好奇,和一丝被打扰到的、属于健康年轻人的、轻微的不耐烦。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开口问道,声音清亮,带着刚苏醒的沙哑,语气是全然陌生的,“你又是谁?”
藻荇站在原地,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雕像。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陌生的目光和语气真正投射过来时,那冲击力依旧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她的胸口。痛得她几乎蜷缩起来。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她该说什么?说“我是藻荇,是爱你的人,是用我们的过去换回你未来的人”?
不。那些话在此刻的乱鸣听来,只会是疯子的呓语。
“……这里是我的实验室。”藻荇最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极力压抑着其中的颤抖,让它听起来尽可能的平稳、冷静,符合一个科研工作者的身份,“你之前……处于一种特殊的昏迷状态。现在,你醒了。”
她避开了名字,避开了所有可能引发混乱的解释。
“昏迷?”乱鸣——我们或许暂时需要用一个代号来称呼这个新生的她,比如“晨曦”?——皱起了眉头,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虽然略显宽大但干净整洁的病号服,又活动了一下手脚,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我感觉……很好。非常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她抬起手,看着自己莹润健康的指甲,语气充满了不可思议,“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但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藻荇,眼神里的戒备稍微减少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更浓的好奇:“是你……救了我?你是医生?”
藻荇的心脏又是一阵抽搐。医生?不,她是刽子手,也是拯救者,是缔造了这场奇迹与悲剧的同谋。
“我是物理学家,藻荇。”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目光紧紧锁住对方,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这里是我的高能物理实验室。你的情况……很复杂,涉及一些前沿的领域。”
“藻荇……”晨曦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纯粹的记忆确认,“很好听的名字。像水草。”她随即被窗外那异常的光景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脸上露出了真正的、毫不掩饰的震撼,“那……那是什么?极光吗?不对……这……”
她掀开无菌单,赤着脚跳下医疗床,几步跑到观察窗前,整个人几乎贴在了玻璃上,仰望着那条横亘宇宙的荧光之河。
“天啊……这……这是什么天文现象?我们在哪里?空间站吗?”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叹与迷惑,健康带来的活力让她显得有些……跳脱。
藻荇看着她的背影,那个曾无数次在病痛中蜷缩,又无数次在观察窗前对她微笑的背影,此刻充满了陌生的朝气。她沉默了几秒,才回答道:“不清楚。实验室出现了一些……未知的状况。我们目前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晨曦转过身,脸上混合着兴奋和一丝不安:“未知状况?像科幻电影里那样?我们被困住了?”她似乎并没有太多恐惧,更多的是对未知现象的好奇。
藻荇点了点头,走到主控台前,调出了外部环境监测数据:“所有常规通讯中断。外部空间结构读数异常。目前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我们被这条……‘光带’包围了。”
晨曦也凑了过来,看着屏幕上那些复杂的数据流和异常警告标识。她看得有些吃力,但眼神里的兴趣更浓了:“这些东西我看不懂。不过,听起来很厉害。藻荇博士,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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