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其中一张以暗红色和黑色为主色调、画满了破碎棱镜和扭曲人形的画作角落,她用极细的笔触,画下了一连串极其规整的、振幅和频率都固定不变的微小波纹。那波纹的形态,与她刚刚在引力波背景噪声中发现的异常波动,在数学结构上惊人地相似!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这些画是她精神濒临崩溃时的无意识产物,是记忆被抹除过程中残留的“精神残响”。如果这波纹图案与外部光河的数据有关联,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支付代价的过程,她与乱鸣记忆被抽离的过程,并非悄无声息,而是在这个被扭曲的时空结构上,留下了某种……“印记”?或者说,这条光河本身,就与那被献祭的记忆有着最直接的、物理层面的联系?
这个发现让她感到一阵战栗,混合着恐惧和一丝渺茫的、无法言说的希望。
“你看,是不是很像?”晨曦蹲在她旁边,指着画上的波纹,又指了指藻荇终端屏幕上被放大处理的引力波数据段。
“……嗯。”藻荇的声音有些干涩。她抬起头,第一次真正认真地、不带预设痛苦地审视着晨曦。眼前这个人,失去了所有关于过去的记忆,却保留着某种潜在的、对特定模式的直觉?这是乱鸣本身具备的、未被发掘的潜能?还是记忆抹除后产生的某种“副产品”?
“你真厉害。”藻荇轻声说,这句话不完全是对晨曦说的,更像是对着那个已然消失的、名为乱鸣的灵魂的一丝愧悔。如果早一点发现……如果……
晨曦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我就是瞎看看,感觉有点像而已。能帮上忙就好。”
她的笑容依旧纯粹,带着点被夸奖的腼腆。藻荇看着她,心中那个模糊的计划逐渐清晰起来——她必须更深入地研究这条光河,研究它与被抹除记忆的关系。这不仅仅是求生,这或许是她唯一能接近那个已逝去的“乱鸣”的途径。
然而,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就被现实的冰水兜头浇下。
傍晚时分,藻荇决定尝试一个低功率的主动探测。她启动了实验室一个小型的外部传感阵列,向光河发射了一束极窄频的、能量可控的激光脉冲,并准备了接收其反射或散射信号的设备。
脉冲发射的瞬间,主控室内一切正常。
但几乎就在脉冲触及光河边界的那一刹那——
嗡——!
一阵低沉却穿透力极强的嗡鸣声毫无预兆地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人的鼓膜,甚至更深层的骨骼与神经。整个实验室的灯光猛地暗了一下,随即疯狂闪烁,控制台上的屏幕雪花乱窜,各种参数剧烈跳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藻荇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仿佛整个空间都在高频震颤。她下意识地扶住控制台,稳住身形。
“啊!”旁边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
是晨曦。她双手紧紧捂住耳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蜷缩起来,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痛苦。那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某种源于生理本能的、剧烈的排斥反应。
“关闭探测!立刻!”藻荇强忍着不适,厉声下令。辅助AI系统执行了指令。
激光脉冲停止。几秒钟后,那诡异的嗡鸣声渐渐消失,灯光恢复正常,屏幕上的数据流也逐渐稳定下来,只剩下零星几个黄色警告标识。
实验室恢复了寂静,但一种紧绷的气氛弥漫开来。
藻荇立刻看向晨曦:“你怎么样?”
晨曦缓缓松开捂着耳朵的手,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她的眼神还有些涣散,身体微微发抖。“刚……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好难受……头……像要裂开一样……”
藻荇快步走过去,从医疗箱里拿出简易的生命体征监测仪,贴在晨曦的手腕上。数据显示,她的心率在刚才瞬间飙升,血压也有短暂波动,但现在正快速恢复正常。身体的生理指标并无大碍,但那剧烈的反应……
“是探测信号引发了某种……共振或者排斥反应。”藻荇看着监测数据,眉头紧锁。这种反应是针对晨曦个人,还是所有生命体?亦或是……只针对与那被抹除记忆相关的存在?
她回想起那些画,那些混乱线条中透露出的痛苦。难道这光河,不仅承载着被抹除的记忆,还对试图“探测”它的行为,有着直接的、负面的反馈?而晨曦,作为那场记忆献祭的“受益者”和核心关联者,对这种反馈尤为敏感?
“我……我没事了。”晨曦深呼吸了几次,努力平复下来,但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她看向藻荇,眼神里除了惊魂未定,还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藻荇博士,刚才……好可怕。那声音,好像直接在我脑子里响一样……”
藻荇看着她脆弱的神情,那句“博士”的称呼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她应该被安慰,被拥抱,被告诉“别怕,有我在”。就像曾经无数次,她对病中的乱鸣做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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