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阿瑞扒着窗棂,看着外面明晃晃的日头,小眉头皱得紧紧的,嘴里嘟嘟囔囔:“太阳公公怎么还不回家?阿瑞都想沐浴睡觉了。”
乳母在一旁笑道:“小殿下,太阳下山得有时辰,可不是咱们说了算的。”
阿瑞扭过头,小脸写着大写的认真:“父父是皇帝!是世界上最大的官。肯定能管住太阳公公,让他早点下班的!”
乳母被逗得忍俊不禁,又不好反驳。只得顺着他说:“是是是,陛下最厉害。”
这时,蔺景然从内室出来,恰好听到这句,不由莞尔。她走到窗边,摸了摸阿瑞的脑袋。
“太阳公公也有自己的规矩要守,就像阿瑞每日要读书习字一样,不能胡乱来的。”
阿瑞似懂非懂,但被母亲摸了头,还是很受用地眯了眯眼,像只被顺毛的小猫。暂时把督促太阳下班的重任抛在了脑后。
蔺景然见阿瑞蔫蔫的,带着阿瑞去御花园散心。他们行至荷花池畔,见一陌生女子正临水而立,身着与蔺景然近日常穿款式相似的浅碧色襦裙。发髻也梳得类似,连站姿都带着几分刻意的慵懒。
听到脚步声,那女子回过头来。这女子容貌竟与芷梅轩里那位病着的妫修仪有六七分相似,只是更年轻些,眼神里带着怯懦与讨好。
她见到蔺景然,慌忙躬身行礼,声音细细弱弱。
“奴婢参见颖妃娘娘,参见五皇子。”
她言行举止也刻意模仿着妫修仪从前温婉低调的模样,却只得其形,失其神韵,显得格外别扭。
蔺景然目光淡淡掠过她,并未停留,便牵着阿瑞继续往前走。
挽风跟在后面,低声不屑道:“哪儿来的狐媚子,学人精!穿得像,站得像,可惜啊,画虎不成反类犬。”
春桃也低声道:“奴婢打听过了,是内务府新选进来的宫女,不知走了谁的门路,分派到这边当值。听说……姓柳。”
蔺景然挑眉。
妫家刚倒,这修仪替身就迫不及待地送进来了?手段未免太急切了些。她并不在意,只觉得有些可笑。
阿瑞没想那么多,他拉拉蔺景然的手。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小得意。
“母妃母妃!昨日太傅夸我字写得好!说我比谢临写得还整齐!”他挺起小胸脯,等着被夸奖。
蔺景然配合地露出惊喜的表情,弯下腰看他。“真的吗?咱们阿瑞这么厉害?”
“嗯!”阿瑞重重点头,笑得露出了漏风的门牙,赶忙又用手捂住,但那股骄傲劲儿却捂不住。
“那回去母妃可得好好看看。”蔺景然笑着捏捏他的小手。“奖励你吃新进上的蜜渍橘子好不好?”
“好!”阿瑞欢呼起来,幸福地眯起眼,牵着母亲的手一蹦一跳,小腿晃啊晃。
回到明曦宫,又是一派闲适的母子日常。
*
且说沈美人近日仿若脱胎换骨,言行举止、一颦一笑,竟越来越像颖妃娘娘,尤其是那副慵懒随性的调调,学得惟妙惟肖。
起初蔺景然并未在意,直到这日请安出来后,在宫巷拐角处偶遇沈美人。
沈美人今日穿一身藕荷色宫装,与蔺景然前日穿的那件颜色几乎一样。连发间那支简单的珍珠步摇,样式都极为相似。
沈美人见到蔺景然,她微微屈膝,唇角弯起的弧度,眼神流转间的神态。甚至开口时那略带慵懒的语调,都像刻意描摹过一般。
沈美人懒懒道:“给颖妃娘娘请安。”
蔺景然脚步顿住,看着眼前这个仿佛照着自己模子刻出来的人偶。心头第一次泛起一阵明显的厌烦。
她不在意有人争宠,甚至懒得理会那些算计。但这种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被复制粘贴的感觉,令人极不舒服。
蔺景然清冷地看了沈美人一眼,连应都未应一声,便径直离开了。
沈美人僵在原地,脸上那副精心练习的、模仿蔺景然的神态有些维持不住,露出一丝惶惑和不安。
远处假山后,一道纤细的身影悄然隐没。智妃轻轻摇着团扇,唇角含着一丝淡漠的笑意。
沈美人这颗棋子,倒是比想象中更好操控些。一点似是而非的指点,一些关于陛下喜好的透露,就能让她如此卖力地去扮演另一个影子。
而那个新来的、像妫修仪的宫女柳氏,也不过是另一枚试探的棋子。能成,自然好;不能成,弃了也无妨。
“颖妃啊颖妃。”智妃望着蔺景然离去的方向,低声自语。“你说,陛下是更喜欢你这轮皎洁明月呢,还是更喜欢那些……惟妙惟肖的水中倒影?”
当晚,郗砚凛考问阿瑞功课时,阿瑞背错了一段文章。
阿瑞害怕辜负郗砚凛的期许,紧张地等着挨训,郗砚凛只淡淡道:“此处记得不熟,明日多念十遍便是。”
阿瑞如蒙大赦,连连点头。然后又献宝似的把自己下午画的一幅歪歪扭扭的大公鸡图拿给父亲看。
郗砚凛拿着那画看了片刻,客观评价:“形不甚似,神韵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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