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后,郗砚凛对着一份奏折拧眉。这折子通篇长篇大论,冗长繁琐,中心思想?字字都在哭穷要钱。
蔺景然将点心碟子轻轻放在案角,也不打扰,自顾自地翻看话本子
郗砚凛批折子的朱笔一顿,思索漕粮折银的利弊,忽听旁边“噗嗤”一声笑。
他抬眼,蔺景然赶忙以袖掩口,眼里却还漾着未散的笑意。
“爱妃何事喧哗?”
她敛了笑,端正坐好:“臣妾失仪了。只是这话本里的县太爷实在迂腐得可爱……”
郗砚凛继续批奏折。但方才的思路被打断了,漕运的数字在眼前晃,却再也串不成条理。他搁下笔,揉了揉眉心。
蔺景然悄没声地放下书,递了一小碟桃子蜜饯和一杯杨枝甘露过来:“陛下歇歇?”
他没接,只瞥了她那话本一眼,封面上书《冷宫废妃2》,封皮花哨,标题艳俗。他摇摇头,伸手替蔺景然整理落在颈肩的一小缕细发:“少看这些无益之物。”
蔺景然浑不在意,继续翻看她的话本子。见郗砚凛认真批折子,这本冷宫弃妃快翻完了,深深看了一眼郗砚凛便回宫了。
不久后,张德海呈上来一个素面册子,说是颖妃娘娘送来的。郗砚凛翻开,愣了一瞬。
册子用的是上奏的格式,内容却是将那艳俗话本的故事拆解了,一章一回地“禀报”。
蔺景然在边角处还用朱笔批注,诸如“此计甚蠢”、“此人当罚俸三月”、“证据链缺失,难以服众”,俨然一副学他批阅奏章的架势。
册子扉页上一行小字:“臣妾愚见,愿君一笑。”
郗砚凛盯着那行字,指尖在纸页上敲了敲,终是没忍住,极轻地笑了一下。
午后,后宫中小聚,云贤妃说起日前读史,谈到前朝一位名将轶事。郗砚凛便随口问众人对此将雪夜奔袭之策的看法。
蔺景然捏着一颗葡萄,闻言抬头,轮到她时,她桃花眸眼波一转,将那次着名的突袭说成了是“因天寒地冻,急着去找口热汤喝”。
座下有低低的窃笑。郗砚凛淡淡瞥她一眼,纠正道:“颖妃记错了。韩将军是为截断敌军粮道,才冒雪急行三百里。”
蔺景然恍然大悟状:“哦?是吗?臣妾受教了。”
当晚,郗砚凛回到宸宿殿,发现案头多了一幅画。他展开一看,竟是白日那典故的场景。
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顶着满头满脸的雪,坐在帐子里捧着一只硕大的海碗呼呼喝汤,旁边一行小字:“天寒地冻,陛下圣明,喝汤不忘截粮道。”
蔺景然画风滑稽,人物憨态可掬。郗砚凛看着那将军鼓起的腮帮子,摇了摇头。
郗砚凛与几位大臣议完事,独坐时仍是眉头深锁。蔺景然端茶进来,听他低语一句:“……此地民风竟惫懒至此,政令推行如同泥牛入海。”
她放下茶盏,随口接道:“怕是那地方的牛,都格外喜欢在泥潭里打滚,觉得舒服,不肯出来呢。”
郗砚凛正色道:“治国岂同儿戏?民生政事,不可用此荒诞比喻。”
蔺景然撇撇嘴:“臣妾失言。”
他摆摆手,没再多说。几日后,他收到一套精工装订的连环画册。他翻开一看,讲的正是一群喜欢泥潭打滚的牛的故事。
画中牛群起初安逸,后遇旱灾,泥潭干涸,无计可施。终有一牛率先走出,寻到水草丰美之地,众牛跟随,始得新生。
蔺景然最后一页附言:“泥潭之乐,不过方寸。天地广阔,赖有引路之牛,亦需牛群肯举步。”
郗砚凛一页页看完,沉默良久。这倒是暗合了引导民风、破除惰性的治道。他屈指叩了叩画册。
心想:蔺景然最近不喜欢折腾膳食,改成画画,这是无聊了?
郗砚凛心念一转,淡淡道:“张德海,你去库房,将那新进供的几套头面给颖妃送去,昨儿新得的宣纸也一并送去明曦宫给她画画玩。”
说罢,郗砚凛突发诗,写了一首诗,墨迹还未干,这时闲来无事的蔺景然又来“骚扰”郗砚凛,她在郗砚凛身旁看了片刻。
郗砚凛捏捏她的脸,笑道:“爱妃觉得朕这首诗如何?”
蔺景然斟酌了一下用词,犹豫道:“字字珠玑,只是……匠气似乎重了些。”
郗砚凛脸色微沉。他自幼习诗,向来得先生夸赞,登基后更是无人敢评其诗文优劣。
蔺景然赶紧顺毛:“臣妾愚钝,欣赏不来。陛下是天子,陛下的画自然是天底下最最有趣的画,要不陛下替臣妾画一幅小像?
臣妾定然取回明曦宫挂在书房,让整个明曦宫都被陛下金光闪闪龙气笼罩着。”
郗砚凛看着她一脸“陛下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伤神费力又何必?”理不直气也壮的模样:“……”
郗砚凛心念一转,罢了,她一向如此。随即伸手勾勾她的鼻尖,无奈道:“你啊你……罢了,今儿来寻朕,可是又无聊了?陪朕去御花园走走。”
蔺景然挑眉,也不作妖了,低声和春桃嘀咕几句,然后在他脸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牵起他的手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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