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过后,天气真正燥热起来。蝉鸣终日不绝,宫殿虽阔朗,也免不了闷窒。
云贤妃倒是寻个由头,请示过皇后后,给各宫都多加了一份冰例,又张罗着将库存的轻软纱罗分派下去做夏衣,博得后宫低位嫔妃一片赞誉。
云贤妃行事愈发周全,对明曦宫更是格外照顾,份例总是最先最好的送来,言语间也多是奉承,仿佛真心钦羡蔺景然的好福气。蔺景然照单全收,对云贤妃依旧疏懒客气,不谄媚讨好也不得罪便是。
这日,云贤妃又亲自来明曦宫,身后跟着两个捧着锦盒的宫女。
“颖妃妹妹瞧瞧,这是新贡上来的云雾绡,轻薄透凉,最是适合夏日。我瞧着这水碧色极衬妹妹,便赶紧给妹妹你送来了。”
云贤妃笑着让人打开锦盒,里面果然是两匹流光溢彩的极品纱罗。
蔺景然指尖拂过那冰凉的料子,笑道:“让贤妃娘娘费心了。这般好的料子,该先紧着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才是。”
云贤妃亲热地拉住她的手:“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那儿自然都送去了。你如今圣眷正浓,合该多用些好东西。陛下见了,想必也欢喜。”
蔺景然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端起茶盏:“陛下日理万机,哪会留意臣妾穿什么。臣妾倒是听说大公主近日有些苦夏,食欲不振?臣妾宫里小厨房做了些酸梅膏,开胃生津,贤妃娘娘若不嫌弃,带些回去给公主试试?”
云贤妃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劳颖妃妹妹挂心,已经好多了。”
云贤妃似乎无意多留,又寒暄几句,便起身告辞。送走她,春桃看着那两匹华贵的料子,低声道:“贤妃娘娘这殷勤劲儿,真是让人心里发毛。”
蔺景然瞥了一眼那云雾绡,淡淡道:“收起来吧。”
贤妃一个一品妃位对她蔺景然这个二品妃这般做小伏低,能安什么好心?
果然没过两日请安时,云贤妃便当着众人的面笑着向皇后提议:“娘娘,如今天气炎热,宫中姐妹们也都惫懒。臣妾想着,不若在太液池边的水榭办个消夏小宴,不拘什么规矩,大家伙儿一起说说话,品品茶,听听曲儿,也松散一日,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皇后近日精神不济,闻言便点头:“你既有心,便去办吧。只是务必要周全,莫要出什么岔子。”
云贤妃连忙应下,柔声道:“颖妃妹妹素来雅致,点子最多,届时可一定要来,也好帮姐姐我撑撑场面。”
蔺景然无所谓,宫中无趣,就当是个乐子含笑应了。
消夏宴设在三日后。
水榭四周垂着竹帘,湖风穿堂而过,带着水汽荷香,确实比闷在宫里凉爽许多。
妃嫔们皆穿着轻薄的夏装,三三两两坐着,吃着冰镇瓜果,听着教坊司安排的丝竹清音,倒也惬意。
云贤妃特意将蔺景然的位置安排在离水最近、风景最佳之处,又频频向她劝酒劝食,热情得让人难以推拒。
宴至中途,云贤妃忽地抚掌笑道:“光是听曲儿也无趣。早闻颖妃未出阁时便是京中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今日难得闲暇,颖妃可否赏脸,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着蔺景然,那些目光里有好奇的,有期待的,更有等着看热闹的。
在这后宫,在众人过于显露才艺不是蔺景然所愿,她蔺景然是郗砚凛的颖妃,向来对外标榜自己是咸鱼教的一员。
况且,她向来懒惫,从不这般作态就是宠妃,阿瑞如今都八岁了,郗砚凛也没看过她正经唱歌跳舞。
她何必非要整这死出,唱唱跳跳转圈圈,给宫女太监、低位妃嫔当猴儿看?只是若推辞不应,又显得她拿乔不给云贤妃面子。
蔺景然心中冷笑,果然在这儿等着她呢。她放下手中的葡萄,拿起绢帕擦了擦手,懒懒笑道:
“贤妃娘娘快别取笑臣妾了。那都是多少年前不懂事时,胡乱学来玩的,早已生疏了。倒是贤妃娘娘身边那位前些日子由宝林晋位美人的周美人,一手古琴弹得出神入化,臣妾上次在太后宫中听得如痴如醉,至今难忘。不若请周美人献艺一曲,也让姐妹们饱饱耳福?”
周美人顿时脸红耳赤,连连推辞。贤妃没料到她会来这一手,她正欲再劝蔺景然时,水榭外传来太监的通传声:“陛下驾到——”
众人忙起身接驾。郗砚凛摆了摆手,免了众人的礼,扫了一眼水榭内的众人,深深看了一眼蔺景然,淡淡道:“都在此处躲清闲?”
云贤妃连忙上前,笑道:“陛下说笑了。只是天热,臣妾便想着邀姐妹们在此小聚,松散片刻。”
“嗯。”郗砚凛走到主位坐下。宫人奉上冰镇的茶饮。
有皇帝在座,众人顿时拘谨了不少。方才还言笑晏晏的妃嫔们此刻都正襟危坐,不敢多言。
云贤妃心下懊恼,好好一个拉拢人心、试探蔺景然的机会被陛下突然到来打乱了。
郗砚凛对视蔺景然:“方才朕进来时,似乎听得热闹。在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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