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刺穿骨髓、冻结灵魂的冷。
林默最后的意识,是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掼在冰冷的岩石上。
骨头碎裂的脆响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咆哮里,那是“剃刀山魈”——一头因末日蚀变而膨胀到卡车大小的恐怖凶兽。
视野瞬间被浓稠的血红覆盖,带着铁锈味的温热液体涌进鼻腔和口腔,窒息感紧随而至。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像块破布般被甩飞,脊椎撞上冻土时那令人牙酸的闷响,然后是……撕扯。
剧痛已经麻木,只剩下一种令人作呕的、湿滑的拖拽感。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腥臭的热气喷在脸上,他甚至能看清那布满倒刺的猩红舌头,和喉咙深处蠕动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幽绿粘液。
利齿,冰冷如万年玄冰的利齿,轻易地切开了他早已破烂的防护服,深深嵌入了他的腹腔。
视野开始旋转、模糊、褪色。极远处,似乎传来同伴撕心裂肺的哭喊:“默哥——!”
但那声音也迅速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连同他十年挣扎求生的所有疲惫、不甘、刻骨的仇恨,以及最后一点对人性的微弱奢望,一起拖入永恒的冰窟。
没有光。
只有无边无际的、沉重的、令人窒息的虚无和冰冷,仿佛灵魂被冻结在亘古的寒冰里。
……
猛地,林默倒抽一口冷气,如同溺水者终于冲破水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整个人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棉质睡衣,黏腻地贴在背上。
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喘息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粗重和颤抖。
阳光。
刺眼的、带着暖意的阳光,正透过半开的百叶窗,将一道道明亮的光斑投在米色的木地板上,空气中甚至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窗外,城市惯常的、略显嘈杂的背景音清晰传来——汽车的鸣笛,远处隐约的施工声,还有楼下大妈们中气十足的闲聊。
安静。祥和。普通得……令人心头发颤。
林默僵硬地、一寸寸地转动着脖子,目光扫过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
简洁的宜家书桌,上面还摊着几本没看完的编程书;墙上贴着几张略显褪色的游戏海报;床头柜上,电子闹钟幽幽地散发着蓝光,清晰地显示着:
2054年6月1日,上午8:47。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距“蚀变之始”全球事件,还有30天。
“三……三十天?”
林默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猛地抬起自己的双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光滑,没有那些在荒野和血污中磨砺出的厚茧,没有纵横交错的伤疤,更没有在最后时刻沾染上的、洗刷不掉的暗红血迹。
这不是幻觉。不是死前的走马灯。
他回来了。
真的回到了十年前!
回到了那场将世界拖入永恒长夜的恐怖灾变之前,整整一个月!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猛地松开,狂喜如同岩浆般轰然喷发,瞬间冲垮了那浸透骨髓的寒冷和绝望!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清晰的刺痛感却带来一种近乎癫狂的、活着的真实感。
“哈……哈哈哈……”
压抑的、如同困兽低吼般的笑声从他喉咙深处滚出来,起初是破碎的,继而越来越大,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更带着一种从地狱爬回人间的、淬了冰的刻骨恨意!
肩膀无法控制地耸动,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冲刷着脸上尚未干涸的冷汗,又咸又涩。
十年!整整十年在炼狱里打滚!
像野狗一样刨食,在背叛和杀戮的夹缝中求存,亲眼看着在乎的人一个个倒下,变成冰冷的尸体或是更可怕的怪物!
那些狰狞的面孔,那些落井下石的狞笑,那些将他推入兽口的“同伴”……一幕幕血腥的画面如同淬毒的尖刀,狠狠扎进他刚刚复苏的心脏,将那狂喜瞬间染成一片猩红!
“王强!李秃子!‘毒蝎’!”
一个个名字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迸出,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还有你……刘文远!好兄弟?哈哈哈……”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眼神却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原,“等着……都给我等着!这一次,老子要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狂乱的情绪如同风暴般在狭小的房间里肆虐。
林默猛地从床上跳下,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那触感让他更加清醒。他冲到窗边,“哗啦”一声拉开窗帘,刺目的阳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
楼下,是车水马龙的城市街道,行人步履匆匆,脸上带着和平年代特有的、或疲惫或麻木的神情。
远处,高楼大厦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这一切,一个月后,都将化为废墟和火海。
时间!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每一分,每一秒,都意味着活下去的可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