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年,关东地界的长白山下有个靠山屯,屯里有个老秀才姓陈名文远,年过五十仍是个童生。这陈秀才虽学问不差,可每逢乡试必出纰漏,不是墨污了考卷,便是突发急症,屡试不第。
这年又逢大比,陈秀才早早备好行囊,辞别家中老妻,要赴省城应试。临行前夜,老妻特为他包了酸菜饺子,道:“老头子,这回去可莫再吃那路边摊子,去年闹肚子的事忘了不成?”
陈秀才连连称是,心中却暗自发愁。这些年家道中落,盘缠本就不多,若不住便宜客栈,不吃路边小摊,怕是撑不到考试结束。
次日清晨,陈秀才踏着露水上了路。从靠山屯到省城须得走三天,头两日还算顺利,第三日晌午,天色忽变,乌云压顶,不多时便下起瓢泼大雨。陈秀才慌忙间躲进路旁一座破败的山神庙,浑身早已湿透。
庙中蛛网密结,神像斑驳,香案积了厚厚一层灰。陈秀才拧着衣角的水,忽听神像后传来窸窣声响,心下骇然,颤声问道:“何人?”
只见从神像后转出一位白发老妪,衣衫褴褛却面容慈祥,笑道:“先生莫怕,老身也是避雨之人。”
陈秀才见是同路人,心下稍安,与老妪攀谈起来。老妪自称胡婆婆,家住山中,今日下山探亲遇雨。二人聊得投机,胡婆婆闻知陈秀才赴考之事,忽然正色道:“先生此行恐又不顺。”
陈秀才苦笑:“婆婆何以见得?”
胡婆婆摇头不语,只从怀中摸出个油纸包,递与陈秀才:“这里面是三张饼,先生明日路上若遇岔路,务必走左边那条。见到有红墙的客栈便住下,莫要省那几文钱。”
陈秀才正要推辞,胡婆婆却不由分说将饼塞入他怀中。此时雨势渐小,胡婆婆称家人来接,匆匆离去。陈秀才追出庙门想道谢,却见四下空无一人,唯有远处一只红狐窜入林中,心下诧异不已。
次日上路,果见岔路。陈秀才想起胡婆婆之言,虽疑窦丛生,仍选了左边。行至日头偏西,果见一处客栈,青瓦红墙,颇为醒目。招牌上书“胡家老店”四字,遒劲有力。
店中掌柜是位精神矍铄的白须老者,见陈秀才进来,笑道:“先生可是姓陈?房间早已备好。”
陈秀才大惊:“老丈如何得知?”
老者笑而不答,只引他上楼。房间整洁非常,纸墨笔砚一应俱全,桌上还摆着几碟小菜和一壶温酒。陈秀才受宠若惊,问及房钱,老者摆手道:“故人所托,分文不取。”
是夜,陈秀才挑灯夜读,忽闻窗外有女子啜泣声。推窗望去,见院中槐树下立着个素衣女子,身形模糊,似有若无。陈秀才素来信圣贤之道,不语怪力乱神,便关了窗继续读书。
不料那哭声愈来愈悲切,搅得他心神不宁。陈秀才只得下楼查看,却见那槐树下空无一人,唯见一地纸灰,似是刚烧过什么纸帛。
回到房中,陈秀才忽觉困倦难当,伏案便睡。朦胧间见一女子推门而入,素衣白裙,面容姣好却泪痕斑斑,向他盈盈一拜:“先生救命。”
陈秀才惊问:“姑娘何事?”
女子泣道:“小女子姓李,本是前朝应试举子之女。父亲赶考途中染病身亡,我闻讯前去奔丧,不料也病逝半路。客栈老板仁厚,将我葬于院中槐树下。奈何近日有恶客占我阴宅,使我不得安宁,恐误了轮回之期。”
陈秀才虽心中骇然,却生怜悯:“姑娘需要我做些什么?”
女子道:“明日午后,有个黑面虬髯的汉子会来住店,腰间别着个铜葫芦。那葫芦中装着我的头发指甲,是他当年从我坟头盗取,用以镇我魂魄。求先生设法取回,投入店后井中,我自当往生,且必报先生大恩。”
陈秀才正要细问,忽闻鸡鸣,睁眼发现自己仍伏在案上,窗外已泛鱼肚白。回想梦中之事,历历在目,心下惊疑不定。
次日,陈秀才称病未行,留在店中。果然午后来了个黑面虬髯的客商,腰间确有个锃亮的铜葫芦。陈秀才暗中观察,见那客商举止粗鲁,对掌柜呼来喝去,甚是骄横。
傍晚时分,陈秀才听得那客商房中鼾声如雷,知是机会,蹑手蹑脚推开房门。见那铜葫芦就挂在床头,正要取时,客商忽然翻身,吓得陈秀才缩身床下。
客商嘟囔几句梦话,又沉沉睡去。陈秀才小心取过葫芦,溜出房间,直奔后院古井。正要投入,忽心生好奇,打开葫芦一看,里面果有一缕青丝和几片指甲。
此时身后突然传来怒吼:“好个贼书生,敢偷你爷爷的东西!”那黑面客商竟追了过来,扑上前便要抢夺。
陈秀才不及多想,将葫芦中物倾入井中,客商见状暴怒,挥拳便打。忽然一阵阴风刮过,客商脚下一滑,竟一头栽入井中,扑腾呼救。
陈秀才正要喊人,却见井中水花翻涌,那客商竟似被什么往下拖拽,转眼没顶不见。井水旋即平静如镜,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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