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脚下有个靠山屯,屯子东头住着个老光棍,名叫赵老三。这人五十出头,是个老木匠,手艺在十里八乡都叫得响。赵老三性子倔,认死理,屯里人都说他“一根筋通到底”,但他为人正直,谁家有个门窗桌椅需要修葺,他总是有求必应。
这年入冬早,刚进腊月就下了场大雪。赵老三接了邻村王大户家的活儿,给新娶的儿媳妇打一套梳妆台。活儿急,他连着熬了几个大夜,总算在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赶完了工。
王大户留他吃过小年饭,又烫了壶烧刀子。赵老三推辞不过,几杯下肚,浑身暖烘烘的。眼见天色墨黑,雪还簌簌下着,王大户要留他过夜,赵老三却摆摆手:“不碍事,就三里地,闭着眼也摸回去了。”
他提着盏气死风灯,深一脚浅一脚往靠山屯走。北风卷着雪沫子往脖领里钻,酒劲被风一吹,散了大半。山路两旁的老林子黑黢黢的,偶尔传来几声夜猫子的叫,听得人心里发毛。
赵老三不由加快脚步,嘴里嘟囔着:“真是酒壮怂人胆,饭撑英雄汉。早知道听人劝,不住回赶了。”
正走着,忽见前面影影绰绰有个白影,瞧着像是个穿孝服的人,也在往前挪。赵老三心里“咯噔”一下,这荒山野岭,又是大晚上的,谁家妇人会独自赶路?他紧走几步想搭个伴,可怪了,任他步子迈得多大,总是离那白影二三十步远。
又走了一程,眼看快到屯子口的老槐树了,那白影倏地一闪,不见了踪影。赵老三揉揉眼,只当自己眼花,也没多想。
屯子口有间荒废多年的土地庙,早就断了香火。赵老三路过时,隐约听见里头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有人在嚼什么东西。他心想,怕是哪个贪玩的崽子上这躲猫猫,或是过路的叫花子在这避风雪。
于是赵老三冲庙里喊了一嗓子:“里头是谁啊?大冷天的,要不跟我家去暖和暖和?”
庙里霎时静了下来,没人应答。赵老三摇摇头,自顾自往家走。他家就在屯子最东头,三间瓦房带个小院,独门独户。
到了家门口,赵老三掏出钥匙开了锁,推门进去。屋里冷得像冰窖,他赶紧点上油灯,拢了盆火。暖和过来后,他想起刚才土地庙的动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要不还是去瞅一眼?”赵老三自言自语,“这大冷天的,别真冻死个叫花子。”
他这人就是嘴硬心软,当下从锅里揣上两个窝窝头,又提上晌午剩的半壶酒,披上棉袄再次出门。
雪还在下,地上的脚印都快被盖住了。赵老三走到土地庙前,轻轻推开虚掩的庙门。里头黑灯瞎火,借着雪光,隐约见有个黑影蜷在角落里。
“喂,伙计,咋睡这哩?跟我家去吧,有热炕头。”赵老三说着,迈步进了庙门。
那黑影动了动,忽然转过头来——绿油油两点光,哪是人的眼睛!赵老三心里一紧,暗道不好,转身要跑。可那东西动作更快,“嗖”地扑过来,带起一股腥风。
赵老三只觉得肩膀一沉,像是被什么利器刮过,火辣辣地疼。他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往外冲。那东西在后头紧追不舍,发出“吱吱”的尖叫声。
眼看快到自家院门,赵老三灵机一动,猛地闪身进门,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砰”地一声把大门撞上。
就听“嗷”一声惨叫,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门夹住了。赵老三心惊肉跳,死死顶住门板,感觉门外那东西在拼命挣扎,撞得门板“咚咚”响。
“赵老三!赵老三!开门啊!是我,黄皮子!”门外忽然传来尖声尖气的叫喊。
赵老三一愣,这声音听着耳生,不是屯里人。他壮着胆子问:“你到底是啥东西?为啥追我?”
门外那东西哼哼唧唧:“我是黄家的黄三姑,路过宝地,借宿土地庙。你惊了我的好事,还弄伤了我,快快开门赔罪!”
赵老三心里一惊。靠山屯这地界,自古就有“五大仙”的传说,胡黄白柳灰,这黄指的就是黄鼠狼,当地人尊称“黄仙”。赵老三虽没见过,可从小听老人讲古,知道这东西邪性,不好惹。
他嘴上却不服软:“胡说!黄仙都是保佑一方的,哪有追着人咬的?你定是啥邪祟!”
门外沉默片刻,忽然换了个腔调,竟学起赵老三过世老娘的声气:“三儿啊,开门让娘进去,外头冷啊...”
赵老三听得寒毛直竖,知道这是遇上硬点子了。他更不敢开门,反而把门闩插得死死的。
那东西见骗不开门,又恢复尖厉的声调:“赵老三!你夹住我的腿了!疼死我了!再不开门,我让你家宅不宁!”
赵老三心里害怕,但倔劲也上来了:“我就不开!有本事你待到天亮!”
说完,他索性一屁股坐在门后,拿脊背顶住门板。门外那东西骂了一阵,见他不为所动,渐渐没了声息。只有被夹住的东西还在微微抽搐。
赵老三熬了半宿,不敢合眼。直到天蒙蒙亮,鸡叫头遍,门外彻底没了动静。他小心翼翼透过门缝往外瞧,只见一条毛茸茸的后腿夹在门缝里,金黄皮毛上沾着点点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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