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老林子边上,有个靠山屯,屯里有个杀猪匠,姓郑,单名一个屠字。这人三十出头,生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络腮胡子如钢针般根根直立。他宰猪有一手绝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干净利落,从不补第二刀。屯里人说他杀气重,连山里的野物见了他都绕道走。
郑屠不仅杀猪,还兼卖猪肉。每日里天不亮就起身,磨刀霍霍,猪嚎声能传遍半个屯子。他心黑手狠,卖肉时常短斤缺两,旁人也不敢多言,生怕他那把杀猪刀不长眼。
这年腊月,天寒地冻,老北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割。郑屠刚从邻村吃酒回来,醉醺醺地走在山道上。月黑风高,林子里黑影幢幢,偶尔传来几声狼嚎。郑屠却浑然不怕,嘴里哼着淫秽小调,晃晃悠悠往家走。
正行间,忽见前方有个黑影在蠕动。郑屠揉了揉醉眼,凑近一看,竟是头通体乌黑的大野猪,陷在猎人的陷阱里,后腿被铁夹子夹住了,鲜血淋漓。
“嘿,今儿运气不赖,白捡一头猪!”郑屠大喜,抽出随身携带的杀猪刀,就要上前结果了这畜生。
那黑猪似是通人性,见郑屠持刀逼近,竟不再挣扎,两只小眼睛里流出泪来,前蹄作揖般上下摆动,像是在求饶。
郑屠酒劲上头,哪管这些,笑道:“畜生就是畜生,终归是要挨刀的,让爷爷给你个痛快!”
说罢手起刀落,正中黑猪咽喉。那猪哀嚎一声,顿时气绝身亡,鲜血喷了郑屠满脸。郑屠抹了把脸,只觉得这猪血温热腥臊,与平日所杀家猪不大一样,却也未多想,费力将死猪从陷阱中拖出,扛在肩上,哼着小调回家了。
当夜,郑屠睡得正沉,忽觉浑身燥热,似有火在体内燃烧。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床边立着个黑脸汉子,身着黑衣,面目模糊,唯有一双小眼睛亮得骇人。
黑脸汉子阴恻恻道:“郑屠,你杀我子孙无数,今日又害我性命,此仇不共戴天!我已将精魂附你身上,教你日后替我承受阴司刑罚,永世不得超生!”
郑屠大惊,欲起身挣扎,却动弹不得,想喊叫,喉咙里似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发出嗬嗬之声。黑脸汉子哈哈大笑,化作一股黑烟,钻入郑屠口中。
郑屠猛地惊醒,方知是噩梦一场,但浑身燥热未退,喉中腥甜,似真有黑烟钻入。他起身喝了几瓢凉水,仍觉心神不宁。
自那日后,郑屠身上渐渐发生异变。先是食量大增,尤喜生冷食物,常背着人偷吃生肉。而后身上长出黑硬鬃毛,声音变得粗嘎难听。最怪的是,他杀猪时竟有些手软,见猪流血便会兴奋异常,忍不住俯身去舔舐。
屯里人背后议论,说郑屠中了邪,被猪精附体了。郑屠自己也察觉不对,却不敢声张,只得减少了杀猪的活计,平日深居简出。
这日黄昏,郑屠正在院里劈柴,忽见一青衣老者推开篱笆门进来。这老者瘦小干枯,眼神锐利,行走无声,像只成了精的黄皮子。
老者拱手道:“郑屠夫,老夫姓常,乃山中修行之人。见贵宅黑气笼罩,特来告知,你已被‘黑煞’附体,若不早做打算,恐有血光之灾。”
郑屠心中一惊,表面却强装镇定:“老先生莫要胡说,我好端端的,哪来的什么黑煞附体?”
常老者冷笑:“你近日是否食生肉、长鬃毛、声音变调?且夜夜梦见被火烧、被刀剐?”
郑屠脸色骤变,这些事他从未对人言,老者竟如数家珍。他连忙扔下斧头,躬身作揖:“老先生真神人也!恳请指点迷津,救我一命!”
常老者捋须道:“附你身的,乃是一只修炼多年的猪精,唤作‘波儿象’。此物非猪非象,是阴间畜生道中的恶煞,专司惩罚生前杀孽过重之徒。你杀生无数,它特来寻你报应。”
郑屠吓得面如土色,跪地磕头:“求老先生救我!”
常老者叹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若想活命,须得按我说的做。”
郑屠连声应允。常老者便道:“今夜子时,你备好三牲祭品,到后山乱葬岗等我。切记,不可告知他人,不可迟误时辰。”
郑屠忙不迭答应,取出银钱要酬谢老者,抬头却见人影已杳,唯余院门轻轻晃动。
当夜子时,郑屠提着祭品,战战兢兢来到后山乱葬岗。此处荒坟累累,鬼火荧荧,夜猫子叫声如婴儿啼哭,令人毛骨悚然。
常老者早已等候在一座破败的古墓前。他让郑屠摆好祭品,点燃三炷香,而后从怀中取出一面铜镜,对着郑屠一照。
镜中映出的并非郑屠面容,而是一头狰狞黑猪,獠牙外翻,眼冒红光。
郑屠吓得魂飞魄散。常老者厉声道:“波儿象,还不现形!”
只听郑屠喉中发出一声猪嚎,口中黑烟涌出,在空中凝成一头虚幻的黑猪形象,猪身象鼻,狰狞可怖。
常老者口中念念有词,取出符箓掷向黑烟。那黑烟左冲右突,竟将符箓震开,反而向常老者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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