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地界有座靠山屯,屯子北边是连绵不绝的长白山支脉,南边则临着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河,名叫白龙江。这白龙江平日里温顺,可一到夏季雨水丰沛时,便如脱缰野马,时常泛滥成灾。
屯子里有个叫陈老六的汉子,四十出头,生得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他家世代居住在江边,以打渔、放排为生。陈老六胆大心细,水性极好,能在湍急的江水中来去自如,屯里人都说他是“浪里白条”转世。
这年夏天,暴雨连下了七天七夜,白龙江水位暴涨,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断木、杂草,咆哮着冲向两岸。屯子里人心惶惶,生怕江水决堤,淹了房屋田地。
第八日雨歇,陈老六惦记着江里下的渔网,不顾老伴劝阻,扛着桨就往江边去。到了岸边,只见江水滔滔,水面漂浮着不少上游冲下来的物什。他眼尖,发现江心有个巨大的黑影随波逐流,时隐时现。
“莫不是冲下来个大树桩?”陈老六嘀咕着,撑起自家的小木船,向江心划去。
近前一看,那竟是个硕大无比的乌龟!龟壳足有磨盘大小,深褐色,上面布满奇异纹路,细看竟似一幅山水画卷。那龟似乎受了伤,动作迟缓,四脚无力地划动着。
陈老六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乌龟,心下惊奇。他本是热心肠,见那龟可怜,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绳索套住龟身,慢慢拖回岸边。
屯里人闻讯赶来,围着巨龟议论纷纷。有老者说:“这龟怕是成了精,寻常龟哪有这般大小?”也有人道:“快放生吧,免得惹祸上身。”
陈老六却不以为然:“它伤得重,放回江里必死无疑。我先带回家养着,等伤好了再放生不迟。”
他将巨龟养在院中的大水缸里,每日喂以鲜鱼小虾。说来也怪,自那以后,连日的暴雨竟然停了,汹涌的白龙江也渐渐平息下来。屯里人暗自称奇,都说这龟怕是有些来历。
如此过了半月,巨龟伤势渐愈,活泼了许多。陈老六的儿子铁柱年方十二,顽皮好动,常与那龟玩耍。他发现这龟尤其喜欢一种用柳条编成的簸箕,每见簸箕,便伸长脖子,四脚划动,似是十分欢喜。铁柱便常拿着簸箕逗它,人龟之间竟生出了几分情谊。
一日,屯中来了一位游方道士。这道士青衣布履,手持拂尘,看上去仙风道骨。他路过陈老六家时,忽然驻足,眉头紧锁。
“施主家中可是养了什么不寻常之物?”道士问道。
陈老六心下诧异,便引道士看了那巨龟。道士一见,脸色大变,连连后退:“快将此物送走!此乃簸箕龟,非寻常生物,乃水中精怪所化。它善唤风雨,能引洪水,久留必招灾祸!”
陈老六半信半疑:“道长莫要吓唬人。这龟温顺得很,这些日子江水平静,怎会招灾?”
道士摇头叹道:“施主有所不知。此龟现下温顺,是因伤势未愈。待它完全恢复,本性必露。它最喜簸箕之形,见之则狂,一旦狂性大发,必唤来暴雨洪水,届时悔之晚矣!”
陈老六仍是不信,笑道:“道长多虑了。待它伤好,我自会放归江中。”
道士见劝不动,长叹一声,留下符咒一道,嘱危急时焚化,便摇头离去。
又过数日,巨龟伤势痊愈,活力倍增。陈老六决定次日放它回归白龙江。
是夜,月明星稀,铁柱拿着簸箕在院中与龟嬉戏。那龟见簸箕,异常兴奋,伸长脖颈,双眼发出幽幽青光。忽然间,平地起风,天上乌云汇聚,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铁柱觉得有趣,更加起劲地晃着簸箕。那龟随着簸箕晃动,竟人立而起,四脚乱舞,状若疯狂。雨势随之加大,渐成倾盆之势。
陈老六被雷声惊醒,披衣出门,见儿子仍在雨中与龟嬉戏,急忙喝道:“铁柱,快回屋去!”
话音未落,只听那巨龟发出一声似牛非牛的吼叫,声震四野。随即暴雨如注,电闪雷鸣,白龙江方向传来轰隆隆的洪水咆哮声。
陈老六猛然想起道士之言,心下大惊,忙拉儿子回屋。再看院中,那龟不知何时已爬出水缸,正向门外爬去,所过之处,积水顿生。
“不好!”陈老六暗道,急忙找出道士留下的符咒焚化。然而为时已晚,屯外已传来惊呼声:“决堤了!白龙江决堤了!”
洪水如万马奔腾,冲垮堤岸,直扑屯子。陈老六慌忙带着家人爬上屋顶。四下望去,屯子已是一片汪洋,许多房屋被冲垮,哭喊声、呼救声不绝于耳。
那巨龟在洪水中游弋,身形似乎又大了几分,所到之处,波浪汹涌。它似乎对簸箕格外执着,竟向屯中谷场游去——那里堆着许多晾晒的簸箕。
陈老六恍然大悟,这道士所言非虚!他急忙对儿子说:“快将家中所有簸箕都找来!”
铁柱虽不明所以,还是照做了。陈老六将簸箕一个个扔向远处,那龟果然追逐而去。藉此机会,洪水稍歇,不少人得以逃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