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一带的老山沟子里有个小村,唤作靠山屯。这屯子地处偏僻,山高林密,历来是黄皮子、狐狸、长虫这些野物出没的地方。屯里人靠山吃山,也敬畏山里的灵物,尤其对黄皮子恭敬有加,轻易不敢得罪。
话说屯子里有个后生叫李三,三十出头,读过几年书,脑子活络,却不肯安心种地,总想着走捷径发财。他常年在县城做些小买卖,见识比屯里人多些,对老辈人传下来的规矩也就不那么放在心上。
这年腊月二十三,小年夜,李三从县城办完年货往家赶。天上飘着细雪,山路难行,等他走到半道的老林子时,天已擦黑。林子里静得出奇,连声鸟叫都没有,只有脚下踩雪的咯吱声。
正走着,李三忽然瞧见前面有团黑影,约莫半人高,立在路中间。他心头一紧,握紧了手电筒照过去——却见是个穿着旧式官服的小老头,头戴瓜皮帽,身子站得笔直,两手揣在袖子里,正冲他笑呢。
李三吓了一跳,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这么个古怪老头?他壮着胆子问:“老人家,天都黑了,您在这儿做啥呢?”
那小老头拱手作揖,开口说话,声音尖细:“本官乃是这一方的巡察使,专管山中精怪之事。今日巡查至此,见你面有福相,特来指点一二。”
李三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这老头莫不是唱戏的跑丢了?却见那小老头从袖中摸出个木牌,上面刻着些看不懂的符文。
“本官见你颇有慧根,若肯供奉本官,保你家宅平安,财源广进。”小老头眯着眼睛笑道,“只需每月初一十五,备下烧鸡一只,老酒一壶,置于后院西北角即可。”
李三将信将疑,但听说能发财,心里又有些活络。他做生意正缺本钱,要是真有什么仙家保佑,岂不美哉?
正要答话,忽然林子里传来一声咳嗽,走出个扛着柴禾的老汉,是屯里的刘大爷。刘大爷一眼瞧见那“官服小老头”,脸色顿时就变了,大喝一声:“好个不知羞的黄皮子,又在这儿骗人讨封呢!”
那小老头被这一喝,身子一缩,竟吱溜一声钻进了路边的草丛里不见了。李三惊得目瞪口呆,再看方才小老头站的地方,雪地上留着一串黄鼠狼的脚印。
刘大爷走上前来,摇头叹道:“三小子,你差点上了那孽畜的当!这是只修行有些年头的黄皮子,学着人样讨封呢。你要是应了它,它便真得了人气,修成气候,可你家就要倒大霉了!”
李三这才后怕起来,连忙谢过刘大爷。回家后,他把这事当成笑话讲给媳妇听,没太放在心上。
谁知过了几天,怪事就来了。
先是李三家院里的鸡少了两只,地上留着些黄毛。接着他夜里总听见院外有人说话,细听又没了声响。最邪门的是,他三岁的小儿子突然发起高烧,嘴里嘟囔着“黄爷爷要官做”。
李三媳妇急了,催着他去找屯里的马婆婆。马婆婆是屯里看事儿的,通晓这些精怪门道。李三本来不信这些,可见孩子病得奇怪,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马婆婆听了来龙去脉,掐指一算,摇头道:“坏了,那黄皮子认定你答应了它,这是缠上你家了。这类野仙最是难缠,不得封正不肯罢休。”
“那该怎么办?”李三这下慌了。
马婆婆点起烟袋锅,慢条斯理地说:“这类事我见多了。黄皮子修行到一定火候,就要找人讨封。它会扮成各种模样问人:‘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要是人说它像神,它便得了道行;要是说它像人,道行尽损,会记恨于人。你这只更精,直接扮成官儿骗供奉。”
她接着说:“这东西既然盯上你了,躲是躲不掉的。得按老规矩来,请保家仙出面说和。”
李三只好按马婆婆说的,备下香烛供品,请屯里供着胡仙(狐狸)的张老汉帮忙说和。张老汉请出保家仙,那黄皮子果然来了,附在一个村民身上,哭诉修行不易,非要李三给它个名分不可。
几经周折,双方总算达成协议:李三家每月初一供它一只烧鸡,但不得进家宅,只护佑他家买卖顺利。那黄皮子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说也奇怪,自此之后,李三的生意果然顺当起来,每次去县城卖山货,总能卖个好价钱。他渐渐忘了最初的恐惧,反而觉得有这么个“仙家”保佑也不错。
一年后的某个夜晚,李三从县城回来,喝了些酒,又路过那片老林子。此时月明星稀,林中小路清晰可见。走着走着,他忽然又见那个穿官服的小老头站在路中间,比上次更加真切了,连官服上的补子都看得清清楚楚。
“李三兄弟,别来无恙?”小老头拱手笑道,声音依然尖细,“托您的福,本官即将升迁,要调往南山就任。今日特来辞行,顺便有一事相求。”
李三酒劲上头,大着胆子问:“何事?”
“本官这一去,需有个文书小吏随行。看你家小子机灵,不如让他跟我去,将来必有个前程。”小老头眯着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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