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宫的方向,那如墨汁般浓稠的黑暗仿佛有生命般,无声地翻涌着,吞噬着廊壁上那点昏灯残存的微光。
永宁掌中的龟甲像一块活着的寒冰,冰冷刺骨,血珠沿着那四道狰狞的卜辞刻痕不断渗出,沉重地砸落在脚下冰冷的石板上。
嗒…嗒…
每一声都像敲在永宁紧绷的神经末梢,似乎是那千年血祭亡魂在无声催促。
她死死攥紧龟甲,粗糙冰凉的甲缘几乎要嵌进皮肉,那粘稠的、带着浓烈铁锈腥气的暗红液体沾满了她的指缝。
陆亚的目光依旧沉静,如同深渊古潭,只是那层冰釉般的漠然之下,似乎有什么极其锐利的东西在无声凝聚。他没有言语,只是朝着那片翻涌的黑暗,微微扬了扬下巴。
走。
一个无声的指令,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
永宁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陆亚”,很奇怪,她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人不是陆亚,可她偏偏有种直觉这人不会伤害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着灰尘和腐朽的气息,内心竟然渐渐变得平静。
她迈开脚步,紧紧跟在了陆亚身后。
脚下,那几滴砸落的龟甲之血,在灰尘中晕开的微小暗红印记,如同通往地狱的诡异路标。
西宫的门扉在望。
没有侍卫,没有宫人。
沉重的大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的不是灯火,而是一种更加凝滞、更加沉重的黑暗,仿佛门后不是宫殿,而是凝固了千年的幽深墓穴。
那股无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气息,在此刻浓郁到了顶点,如同无数冰冷的蛇,缠绕着身体,试图钻入骨髓。
陆亚没有丝毫迟疑,伸手推向那扇虚掩的门。
“吱嘎——”
门轴转动的声音干涩刺耳,在死寂中拖得极长,像垂死老者的呻吟。
一股陈腐的、混合着奇异香灰和某种难以言喻腥甜的气味猛地扑面而来,瞬间塞满了永宁的口鼻。
门开了。
眼前所见,让永宁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这绝不是她记忆中的西宫殿外!
视线所及,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深邃的暗红。那红色并非灯火映照,而是源自殿内悬浮的、数以百计的青铜器物!鼎、簋、尊、觥……形态各异,布满饕餮夔龙纹饰的古老青铜器,如同被无形的手托举着,静静漂浮在离地数尺的半空。每一件青铜器的内壁,都幽幽燃烧着一簇簇惨绿或幽蓝的火焰!没有热浪,只有蚀骨的阴寒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光怪陆离,如同沉入了幽冥鬼蜮。
青铜器燃烧的幽光,在暗红的天穹上投射出巨大、扭曲、不断变幻的阴影。那些阴影彼此纠缠、重叠,最终在宫殿深处的高台之上,汇聚成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图腾!
九条巨尾!
每一条都仿佛由最浓重的阴影凝聚而成,粗壮如山峦的根基,末端却诡异地延伸、散开,细若游丝,深深扎入这片扭曲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巨尾的中央,盘踞着一个模糊的、难以看清具体面目的兽影,只能感受到那对空洞燃烧的、如同两轮惨绿小月的巨眼,正居高临下,漠然地俯视着闯入者。
一股源自洪荒、古老而蛮横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潮水,沉甸甸地碾压下来,带着令人灵魂颤栗的威压。
涂山……九尾!
永宁脑中瞬间炸开这四个字!传说中大禹之妻、青丘之主的图腾!它竟被如此诡异地、血腥地具现在西宫深处!这哪里是寝殿?分明是一座以整座宫殿为基、以燃烧的青铜为引、供奉着涂山氏秘传图腾的绝杀之阵!
“涂山…大阵…”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干涩颤抖。竟然真的存在九尾狐吗?她已经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
如果不是,那她一路走来看遇到的又是什么?
龟甲在她手中震动得更厉害了,渗出的血珠连成了细线,那冰冷的寒意几乎要将她的手掌冻僵。卜辞里那无头怨灵索命的哭嚎仿佛就在耳边响起,与眼前这阴森恐怖的图腾遥相呼应。
陆亚的身形在踏入这诡异空间的瞬间,似乎也微微凝滞了一刹。
他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终于清晰地裂开一道缝隙——不是恐惧,而是某种极其锐利、仿佛等待了许久的…刻骨杀机!
他周身那股漠然的气息陡然一变,变得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兵,锋芒毕露,直指高台上那巨大的九尾图腾。
“阵眼。”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短促、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压过了青铜火焰无声燃烧的诡谲氛围。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死死钉在九尾图腾盘踞的高台中央。
永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高台中央,并非空空如也。
那里悬浮着一尊样式奇古、体型远小于周围漂浮青铜器的三足小圆鼎。
鼎身覆盖着繁复到极致的云雷纹,纹路之间,隐隐可见细密如鳞的刻痕,竟勾勒出一只沉睡的小狐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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