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亚眼中最后一丝挣扎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取代。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瞳孔深处仿佛有幽暗的光在急速旋转。他不再看永宁,不再理会她手中的龟甲和困惑的眼神,所有的心神、所有的意志,都凝聚于一点——离开!
“跟紧!”
他低吼一声,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石摩擦,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濒临崩溃的急迫。
话音未落,陆亚的双手已闪电般抬起,十指以一种超越常人理解的极限速度疯狂舞动起来。
指尖在空中划出道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残影,并非毫无章法,而是勾勒出一个极其古老、极其繁复、透着蛮荒气息的符文轨迹!
他每一次指尖的划动,都似乎从虚空中强行撕扯出一缕缕细若游丝、却沉重粘稠的暗黄色气流。
那是深埋于九幽之下、承载着无尽岁月尘埃与亡者叹息的“地脉阴息”。
密室内的空气骤然变得无比滞重,仿佛凝固的油脂。墙角堆积的尘埃无风自动,形成细小的漩涡。那盏昏黄的铜灯,火焰被无形的力量压得低伏、扭曲,发出“噼啪”的哀鸣,光线急剧黯淡,几乎熄灭,将两人的身影拉扯成扭曲晃动的鬼魅。
永宁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森冷与压抑感当头罩下,让她瞬间窒息。
她惊骇地看着陆亚。
此刻的他,周身萦绕着那些被强行攫取的暗黄气流,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非人的、如同从古老墓穴中爬出的冰冷气息。他紧抿着唇,脸色是一种失血的惨白,额角青筋暴凸,细密的汗珠不断渗出,显然施展此术对他而言是极大的负荷。
“归藏…载形…坤舆…顺承…遁!”
沙哑、低沉、仿佛从地底深处挤出来的咒言,一字一顿,带着奇异的韵律和难以承受的重压,从陆亚齿缝间迸出。每一个音节吐出,他双手结印的速度就更快一分,那凝聚在指尖的暗黄气流就愈发浓郁粘稠,如同实质的淤泥在涌动。
当最后一个“遁”字如惊雷般炸响!
陆亚双手猛地向下一按,如同将万钧重担狠狠拍入脚下的大地。
“嗡——!”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并非来自空气,而是源自地底深处。
整个密室剧烈地摇晃起来,如同巨兽翻身!地面坚硬的石板在两人立足之处,竟如同水波般诡异地荡漾、软化、向下塌陷。
一个深不见底、直径仅容两人通过的幽暗漩涡瞬间形成,边缘翻滚着粘稠如墨的黑暗和浓烈的土腥腐朽气息,仿佛直通九幽。
“走!”
陆亚嘶声厉喝,不容永宁有半分反应或抗拒,左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攥住了她的右手手腕。
那力道极大,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决绝,指节深深陷入她腕间的皮肉,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永宁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传来,身不由己地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吸力猛地拽向那个翻滚着黑暗的漩涡。
眼前瞬间被粘稠如墨的黑暗彻底吞噬,失重感骤然降临,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带着无尽阴冷和泥土腥气的狂风,刮得脸颊生疼。
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疯狂撕扯、挤压,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她只能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惊叫出声,另一只手本能地反手也紧紧抓住了陆亚的手臂——这是黑暗中唯一的、冰冷的支点。
时间与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只有永无止境的下坠感,在粘稠的黑暗中穿行。偶尔有冰冷滑腻如同蛇类的东西擦着衣角掠过,带来刺骨的寒意。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死寂,唯有两人粗重混乱的呼吸声,以及陆亚那只紧攥着她手腕、冰冷得如同寒铁的手,是这片混沌中唯一的真实。
这感觉……
永宁在极度的不适和眩晕中,一丝冰冷的明悟划过脑海。这与当初西宫那股力量……何其相似。
只是这一次,拖拽她的力量源头,是身边这个气息冰冷、状若疯狂的男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前方粘稠的黑暗中,毫无预兆地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紫色光点。
那光点迅速放大,如同撕裂夜幕的晨曦。
“轰!”
巨大的冲击力从脚下传来,失重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坚实大地的触感。
永宁和陆亚被那股力量狠狠“吐”了出来,重重地摔落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清新的、带着草木夜露气息的空气猛地灌入鼻腔,冲散了地底那令人作呕的腐朽味道。
天边,东方已隐隐泛起鱼肚白,深蓝色的夜幕正在缓缓褪去。熹微的晨光勾勒出四周模糊的轮廓——参差的树影,荒草丛生的土坡,远处王都高大城墙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中如同蛰伏的巨兽。
他们出来了!
永宁被摔得七荤八素,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手腕上被陆亚紧攥过的地方更是火辣辣地疼。她撑着地面,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
陆亚也摔在一旁,他挣扎着坐起,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息,脸色苍白如鬼,额发被冷汗浸透,狼狈地贴在额角。
施展那“地脉阴遁”显然耗尽了他极大的心力。
他抬起那只刚刚紧攥过永宁的手,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仿佛还残留着她腕间的温度和脉搏的跳动。
他死死盯着自己的手,眼神空洞,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更深的、无法言喻的恐惧。
那唇瓣擦过发丝的冰冷触感,和差点失控吻下去的疯狂念头,如同烙印般灼烫着他的神经。
他猛地将那只手攥紧成拳,指甲再次深深刺入掌心,试图用更尖锐的痛楚来覆盖那心魔般的悸动。
他不敢看永宁,不敢看她的眼睛,不敢看她的嘴唇。方才地脉中那短暂的、被迫的紧密接触,此刻回想起来更是如同酷刑。
“……”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他用力别过头,挣扎着站起身,背对着永宁,望向王都方向那越来越清晰的轮廓。宽大的袖袍垂落,遮住了他紧握的、微微颤抖的拳头,也遮住了袖袋深处那枚冰冷的玉璋。
黎明的微光,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孤绝而僵硬,仿佛一道刚刚从深渊爬出、却背负着更沉重枷锁的剪影。
隔绝了。
终于……隔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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