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脸上的错愕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强烈的“绝无可能”所取代。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第一次抬了起来,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似要穿透了永宁。
那目光不再是审视,而是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探寻,仿佛要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彻底剖开。
他的指尖在永宁腕间停留的时间更长了,力道也加重了几分,不再是诊脉,更像是在用一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感知着她体内每一缕气息的流转,每一个生命印记的细微震颤。
永宁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商朝时代的人太崇信鬼神的缘故,她总觉得每个人都是神叨叨的,连带着她待久了也有些不正常。
男人的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让她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无所遁形。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冰冷而强大的气息,正顺着男人搭在她腕上的指尖,如同水银般缓慢而坚定地渗入她的身体,沿着经络血脉游走。这感觉有些霸道,带着不容抗拒的穿透力,让她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分毫。
突然!
男人搭在她腕上的指尖猛地一颤!
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他那张俊美成熟的脸上,所有之前的神情——凝重、错愕、不可思议——在千分之一秒内被一种排山倒海般的震惊彻底淹没、粉碎。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如同看到了世间最匪夷所思、最颠覆认知的景象。
那深潭般的眼底,掀起了足以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是难以置信?是极度的荒谬?还是某种被命运狠狠嘲弄后的巨大茫然?
他搭在永宁腕上的手,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那微小的颤抖,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两人之间。
这是干嘛?
抽风还是触电了?
永宁的心跟着一紧,那剧烈到无法掩饰的震惊,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别啊……
该不会她马上就要死了吧?
……
良久。
久到她觉得自己只能等死时。
男人极力掩盖眼底那翻腾的惊涛,他缓缓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种……近乎悲悯的复杂。
他收回了手。
那手的微颤已经停止,重新恢复了稳定,只是指节处因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
他深深地看了永宁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永宁无法理解、也无法承受的东西。
然后,他移开了目光,声音重新恢复了那种玉石般的平静,却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带着一种沉重的沙哑。
“此事……非比寻常。尔……且在此稍作歇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依旧昏迷的陆亚:“他也留下。此地有吾布下的禁制,无人能寻来,亦无人能窥探分毫。明日……再议。”
说罢,他不再看永宁,缓缓起身。
那挺拔的身影在熹微的日光中竟显出一种孤绝的萧索。
接着,他独自走进了加幽深、被遮蔽的阴影之中。
咋?
这就完了?
到底能不能救给个准信啊!
永宁僵立在原地,手腕上那被触碰过的微凉感觉依旧残留着,如同一个烙印。
她看着男人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再瞥了一眼地上气息微弱的陆亚。
一股无法言喻的疲惫和茫然席卷了她。
……
夜,缓缓降临。
占氏瞽宗的禁地安静的可怕。
连风似乎也畏惧此地的某种无形力量,呜咽着绕道而行。只有不知名的夜虫在极远处发出几声微弱短促的鸣叫,更衬得这片被遗忘之地的诡谲与神秘。
禁地被断墙隔绝的、最深的阴影角落里,没有一丝灯火
一个身影孤独地跪坐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白日里那个俊美无俦、举止从容、仿佛掌控一切的神秘男人,此刻却佝偻着脊背,如同被无形的重担彻底压垮。
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一块东西。
那是一块陈旧的木牌位。
木质早已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呈现出一种被岁月反复摩挲后的深褐近黑色。
边缘磨损得厉害,棱角被磨得圆润。牌位正面,没有任何繁复的雕饰,只有几个深刻而遒劲的刻字,在清冷暗淡的星光下,依稀可辨。
“爱妻 元争 之位”
男人修长的手指,一遍又一遍,无比珍重又无比绝望地抚摸着那几个冰冷的刻字。
指尖每一次划过那粗糙的木纹,都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颤抖。他将冰冷的牌位死死地按在胸口,仿佛那是世间仅存的、唯一能给他一丝暖意的火种。
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终于再也无法遏制,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溢散出来。
那声音起初低沉而克制,如同受伤野兽在洞穴深处的悲鸣。渐渐地,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破碎,最终化为无法抑制的、痛彻心扉的嚎啕。
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出眼眶,顺着他无尽痛楚的脸颊疯狂滚落。泪水砸在冰冷的牌位上,洇开深色的湿痕,又顺着牌位的边缘滴落在他深青色的衣袍上,留下大片大片的暗色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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