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蜷缩在带着露水凉意的草地上,深陷在破碎的梦魇里。她眉宇紧锁,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发出模糊而痛苦的呓语:“阿父……阿母……” 一滴冰冷的泪珠滑落,没入鬓边的草茎。
陆亚就守在她身侧,目光片刻不离她的睡颜,那温软的、近乎虔诚的守护姿态,像一尊沉默的石像,将周遭禁地的阴森与神秘都隔绝在外。
突然!
毫无征兆地,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气场如同深冬寒潮,瞬间笼罩了这片小小的林间空地。
陆亚全身瞬间绷紧如铁,温软依赖的眼神在千分之一秒内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猎豹般机警的锐利与刺骨的冰寒。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淬毒的箭矢,射向身后不远处。
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伫立在那里,仿佛从亘古的阴影中走出。
是个神秘的陌生男人!
他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深色衣袍,身形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深邃的瞳孔如同两口幽暗的寒潭,此刻正毫无波澜地俯视着陆亚,随即,那目光掠过陆亚,落在了草地上蜷缩着的、沉浸在痛苦梦境中的永宁身上。
男人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那细微的动作仿佛搅动了无形的气场,让空气更加凝滞。
陆亚浑身的神经都拉到了极致。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从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一种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巍峨山岳倾轧而下,但这股磅礴之中,却又隐隐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灰败与腐朽。就像一株根系早已枯死、却依旧擎天蔽日的巨树,外表尚存威严,内里却生机断绝。
这矛盾的气息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尔是何人?!”
陆亚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强行抑制的嘶哑,如同受伤野兽的低吼,每一个字都充满了高度的戒备和敌意。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姿势,将永宁护在了自己身后更严实的位置。
男人并未回答质问。他的视线在永宁痛苦蹙起的眉间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落回陆亚身上,那目光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仿佛能洞悉他灵魂深处所有的秘密。片刻的沉默后,一个低沉、平静、却带着某种奇异穿透力的声音响起,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尔……就是大王赐婚给永宁的对象?”
陆亚瞳孔骤然一缩!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他没有回答,只是将身体绷得更紧,手指微微曲起,体内沉寂的力量如同蛰伏的毒蛇,悄然苏醒,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男人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沉默。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更深地刺入陆亚的眼底。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却无比清晰的……厌恶?
“郦云……”
他缓缓吐出这个名字,如同在咀嚼某种苦涩的毒物:“是尔何人?”
咚!
这个名字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陆亚的心上!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
郦云!
是……他“母亲”的名字!
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怎么会认识她?!
怎么会知道他们的关系?!
他的震惊太过明显,男人看在眼里,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下撇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如同刀锋划过的寒光。
“哼……”
一声短促的冷哼,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洞悉一切的冰冷:“果然是她教出来的人。”
男人的目光扫过陆亚瞬间紧绷如弓弦的身体,如同在看一件沾染了污秽的器物,“一样的……心狠,不择手段。”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的鞭子,狠狠抽在陆亚心头最不堪的角落。
郦云的影子、占瑶的刻毒、那些永无止境的屈辱和算计……被这冰冷的话语瞬间勾起,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几乎让他窒息。一股暴虐的戾气混合着巨大的羞愤,猛地在他胸中炸开。
然而,不等他这股戾气爆发,男人却已移开了目光,仿佛多看他一眼都嫌污浊。
男人随意地抬起手,指向空地一侧、布满古老苔痕的墙上。那里,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的洞口。洞内漆黑一片,不知通向何方,但洞口边缘流转着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
“走吧。”
男人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神只宣判般的威严:“从那里离开。”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掠过沉睡的永宁,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最终化为彻底的冰冷:“就当……从未踏足过此地。”
离开?
丢下永宁?
陆亚没有犹豫,他像是被彻底激怒的孤狼,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气势,悍然挡在永宁身前,隔断了男人投向她的视线。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钉在男人脸上,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守护的决绝而微微发颤,却字字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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